楼主: 凌志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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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开心佳能茶馆 1959~2009,我的沧桑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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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19 21:49 | 只看该作者
谢主任噌地从台上跳起来半尺多高,破口大骂道:“我CAO你MA于小丽,你不但不交代罪行,还诬陷革命干部,看来不打是不行了,坐飞机!”
  几个小将一拥而上把于小丽捆翻在地,利利索索地吊了起来,一个小将抓住于小丽胸前的衣服使劲一扯,哗的一声,于小丽胸前的衣服被扯得粉碎,大半个雪白的NAIZI弹了出来。
  “哇!”,台下立即哄成一片,这时候到底于小丽和赵成国是盗窃的时候搞PO鞋,还是搞PO鞋的时候顺便盗窃,早就没人关心了。群众们的情绪被调动到了最高CAO,有人大喊:“接着扯,把裤子也扯下来!”小将们更加得意,七手八脚把于小丽扯了个精光。
  “好啊,就是要让反革命分子无处藏身!”谢主任大笑着说:“给我打!”

  一时间皮带纷纷落向于小丽毫无遮挡的身体,一条条血痕留在了雪白的皮肤上,于小丽开始还在咒骂哀嚎,渐渐的就没了声息。
  谢主任见于小丽晕过去了,就喊:“先停下吧,回头再收拾这个反革命死硬派,来啊,把盗窃加流氓犯赵成国再给我带上来。”
  我爹像过电一样浑身乱抖,被革命小将们死狗一样拖了过来。
  谢主任对我爹说:“盗窃加流氓犯赵成国,你交代你的罪行。”
  赵成国都没用小将们按,自己就扑通一声跪下了,说:“我交代,我盗窃是不假,但是搞PO鞋是于小丽勾搭我,她说人家都叫我赵姨妈,不知道我的老ER是不是假的,说要看看,我就给她看了,她看完了还摸,一摸不是假的,就往她自己下面塞,我推都推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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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19 21:53 | 只看该作者
台下 我 妈 和 一 干 赵 氏 子 弟 此 时 恨 不 得 就 地 被 雷 劈 死 , 除 了 两 个 不 懂 事 的 , 包 括 我 在 内 的 其 他 孩 子 看 到 自 己 的 亲 爹 如 此 软 弱 , 为 了 活 命 什 么 脸 都 不 要 , 全 都 羞 愤 难 当 , 站都 站 不 住了。
  这 时 台 上 被 吊 着 的 于 小 丽 醒 了 过 来 , 听 见 赵 姨 妈 说 的 话 , 眼 里 好 像 要 喷 出 火 来,那种眼神任谁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像鞭子一样抽在我们的心上。
  我爹根本被注意到于小丽火舌一样的目光,依旧在台上绘声绘色地交代着 搞 破 鞋 的 罪 行,甚至还无端添加了许多细节以增加趣味性,听得 台 上 革 命 小 将 和 台 下 革 命 群 众 如痴如醉,不少人都立起来了。我听见有人小声 说 : “ 我 操  , 还 能 这 么整呢?今儿得回去试试。”我的脸烧得想火一样,我当时并不懂我爹说的那些玩意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这样无耻的一个人,竟然就是我的父亲,那种耻辱感和无助感像刀一样一下一下的刺着我的心。多年以后我听到了一首歌,歌名叫《无地自容》,是一个名叫“黑豹”的摇滚乐队唱的,这首歌听得我怆然泪下,我心想,黑豹兄弟们,你们当时如果站在我的位置上,相信能对“无地自容”这四个字体会的更深一些。我斜着眼睛望旁边看了一眼,想看看有多少人在偷笑着注视我们一家人,这一眼,我看到了小媳妇于小丽的丈夫,他的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头埋得很深很深,有一滴滴的水滴下来,显然这个男人正经历着一生中最大的耻辱,可是我对他并没有丝毫的同情之心,他的女 人 被 扒 得 精 光 吊 在 台 上,他却并没有一丝保护自己老婆的勇气,他连梁书记的老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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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19 21:53 | 只看该作者
上赵成国恬不知耻的絮絮叨叨终于接近了尾声,谢主任显然对赵姨妈的表现十分满意,笑呵呵的说:“好,这才是戴罪立功的好表现,革命群众会根据你今天的表现做出适当的处理的,来吧,把这些反革命分子都带下去吧。今天的批斗大会就先到这里吧,Mao主席万岁!WU CHAN JIE JI WEN HUA DA GE MING万岁!于小丽再给我吊2个小时,妈的逼,搞破鞋还这么歪,老子整不死你!散会!”
  在众人灾乐祸的目光下,我妈领着我们默默地转过头往回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愤又羞愧的表情,连我二姐赵援朝那张平时大大咧咧毫不在乎的脸上,都写满了耻辱。当时我想,这大概是我们一家这辈子最据灾难性的一天了。可后来的事情证明我错了,我们家的灾难远没有结束,它只是刚刚开始。

  WEN HUA 大革命继续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报纸和广播传来消息,各地不断揪出更大更显赫的走资派,大街上几乎天天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大字报铺天盖地的贴满了大街小巷,呵呵,那时候也兴回帖这回事,不过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溜顺下来,基本都是一张大字报贴出来,旁边就贴满了反驳批判的其他大字报,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甚至贴到了公共厕所里,我们院里有个老右派,七十多岁了,一天正在厕所里大号,刚站起来提好裤子,一群红卫兵旋风一样冲进厕所准备贴大字报,老右派挨斗十几年,早就怕死了,看见一群小将来势汹汹,以为抓自己去批斗的,惊得慌不择路,一头扎入粪池,泡都没冒一个就不见了。小将们也都吓一跳,纷纷说我们这无产阶级革命大字报真是太厉害了,还没贴出来呢这老反革命就自绝于人民了。
  由于革命形式错综复杂,为了便于管理监督黑五类分子,市革委会划定我们院作为黑五类分子的临时居住地,我们院里成分好的家庭全都搬出去了,黑五类家庭全搬了进来,院子里每天愁云满布,大家全都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拉去批斗。我们家本来就是黑五类,索性倒是不用搬家了。
  在那个年代,黑五类(后来扩充为黑七类)分子那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为了区别这些黑五类分子,防止这些人冒充革命群众出去防毒,伺机破坏革命成果,革委会又出奇招,效仿二战的时候纳粹给犹太人贴上六角星(大卫之星)的办法,勒令所有黑五类分子一律穿黑衣,并在胸前显著位置贴上一个白布条,上书“黑五类”三个大字,让这些坏分子无处遁形。你想想,你穿着这种衣服上街是什么感觉?一瞬间你就成了全国人民的敌人,你的道路只能通向深渊了。走到街上,运气好的话人家在你后面指指点点也就罢了,运气要是不好,随时都有可能被拉到哪个批斗会上挨一顿胖揍,你说这日子,唉!倒是我们家的孩子觉得挺好,终于不用每天披麻戴孝了,那阵子这也算是我们家发生的唯一一件欣慰的事了。
  正如一个哲学家所说,反叛永远是革命的原动力,总有人不甘于现状,希望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在我们家,率先发难的就是我大姐赵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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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19 21:54 | 只看该作者
 我大姐生于1950年初,因而得名赵解放,赵解放长得不算漂亮,跟我二姐赵援朝的妖艳之美和我四姐赵争鸣的恬静之美比起来,赵解放可以说丝毫没有特点。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赵解放很早就承担起了做家务的责任,那么如果我大姐能够默默无闻兢兢业业的帮着我妈照顾这个家的话,她会成为一个令人敬重的好大姐,可是我大姐的问题就是,我妈要她做什么事她都唧唧歪歪地极不情愿,还老想逃避职责,能躲就躲,不能躲就跑,结果是该做的事一样没少做,该挨的打一次没少挨。这就导致赵解放积怨甚深,总是埋怨命运不佳,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我爹破鞋事件被曝光之后,赵解放对这个家庭的愤怒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同时,革命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在全国革命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赵解放深深地感到如果不投身到伟大的革命洪流当中去,就会被时代无情的抛弃。当时她最羡慕的就是革命红小将,身穿解放绿,腰扎武装带,手持红宝书,向一切帝资封修宣战,誓死捍卫Mao主席,捍卫Dang中央,捍卫中央文革,这是何等光荣而神圣的事业,这个时候还在家扫地洗衣,岂不是对史无前例的WEN HUA大革命的无耻亵渎?于是在批斗会过后的第三天,赵解放神秘的失踪了。

  赵解放的失踪让我妈更加心急如焚,颇有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感叹。她每天等到天黑就出门去找赵解放,因为白天黑五类分子是不能出门的,否则要是被红小将们碰到,一定斗个底朝天。可是赵解放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连个影子都没让我妈找到。偏偏这时候我二姐赵援朝又蹦了出来,赵援朝对革命的热情远没有赵解放那样强烈,这一切在她看来,就是三个字“挺好玩”。但是有一天赵援朝觉得不好玩了,因为她最好的朋友叶晓云的爸爸也被抓起来批斗了。话说这一天赵援朝从外面哭咧咧的回来了,我妈此时已经心乱如麻,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她看见赵援朝哭得如此伤心,以为我爹或是赵解放又出了啥事呢,连忙问赵援朝:“咋的了援朝?出啥事了?”
  赵援朝哭得哇哇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妈,叶…,叶晓云她爸被抓起来了,说是…,说是写大字报骂江青是臭婊子,连晓云都给看起来了,不让出来。”
  我妈一听不是我们家的事,先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孩子心还是挺善的,知道自己的小姐妹倒了霉,哭得如此伤心。
  我妈正琢磨怎么安慰一下孩子呢,赵援朝突然又来了一句:“妈,以后谁给我水果糖吃啊?”
  我妈被赵援朝的没心没肺深深地震惊了,轮圆了胳膊照着赵援朝花一样的小脸就是一巴掌,骂道:“你个死孩子,都啥时候了你还惦记你的水果糖!你咋这么没良心啊你。”

  赵援朝本以为没有水果糖吃了这么严重的事一定能得到我妈的同情,说不定为了补偿她,我妈兴许能冲碗油茶面给她喝,哪想到遭此重创,委屈得不行,遂放开了喉咙嚎啕大哭。
  我妈更怒,一把抓住赵援朝的衣服领子把赵援朝就给拽了过来,“你给我憋回去!再嚎我掐死你!”赵援朝立即收声,脸上表情充满迷惑,好像再问我妈,我刚才哭了吗?
  就在我们全家为赵援朝收发自如的演技深深折服的时候,门突然开了,门外站着那个让我们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的爹赵成国,赵成国衣衫褴褛,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看来是饱尝了无产阶级的铁拳了。我妈一看是赵成国,急忙把他拉进屋说:“你回来了成国?不要紧吧?打坏了哪没有?”
  “我没事翠兰。”我爹说:“谢主任说我交代问题态度很好,对革委会的工作很配合,说盗窃的事先放一放,就把我给放回来了,但是以后要开批斗会的时候必须随叫随到。翠兰…,我对不起你。”
  我妈听了这句话才想起来我爹为啥给逮进去的,脸立马沉了下去,说:“你回来干啥?你不是跟于小丽搞破鞋搞得挺好的吗?接着搞去啊,滚!”

  我爹哭丧着脸说:“翠兰,是我不对,是我对不住你,我是畜生,你原谅我一回吧翠兰,我跟于小丽那什么的时候我都是想着你的呢。”
  我妈更加愤怒,骂道:“放屁,你搞破鞋的时候还想着我?你个臭不要脸的,你还一边想着我一边搞破鞋?”
  我爹更加惶恐,“不是不是,我开始搞的时候没想着你,后来我想到你了我就不动了,可于小丽还动,她动我也停不下来啊,后来谢主任就进来了。翠兰,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你看在这么多年的两口子的份儿上,看在咱俩这么多孩子的面儿上,就饶了我这回吧。”
  我妈回头看了看这一屋子的孩子,赵援朝脸上泪痕未消,已经开始咧着嘴在那看着热闹傻笑了,赵卫国两眼死死瞪着我爹恨不得扑上去咬两口,赵争鸣和我又在桌子旁边开始静坐等开饭,赵四清在地上爬来滚去抓蚂蚁,赵红兵躺在床上哇哇大哭,拉出来的屎不但抓了两手,还抹了一脸,又想到杳无音讯的赵解放,长叹一声说:“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摊上这么个家。我告诉你赵成国,搞破鞋的事我先不说你,但是别以为我就这么算了,早晚有一天我跟你算总账。从今以后你给我睡外边屋里,敢进我的屋我拿剪子捅死你!”说罢,从床上一把拎过浑身大便的赵红兵,到院子里的水管上给我八弟冲凉去了。
  “是是是,我绝不进你那屋一步”我爹如释重负,屁颠屁颠到床边清理他小儿子的大便去了。

  赵姨妈的归来并没有改善我们家的处境,反倒使我们家的内部矛盾进一步激化,因为这个家的一切耻辱都是他带来的。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每天像仇人一样的冷眼看着他奴颜婢膝地围着我妈打转,尤其是我三哥赵卫国,14岁的赵卫国可以说是我们家唯一的好汉,平生崇拜的是刘关张和一众梁山好汉,尤其看不过出卖别人的事,这是他最令我们敬重的地方,当然最后也成了他的悲剧,此是后话。总之自从我爹回来以后,我三哥就再没有开口叫过他一声爸爸,而且也不再和他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我三哥在外面有许多朋友,其中不乏一些在当时风头正劲的红卫兵小将,虽然他是黑五类的狗崽子,可是为人义气为重,敢作敢当,而且打架出手不留情,经常把人家打得半死,所以在外面基本上没人为难他,而他也成了我大姐赵解放出走后家里唯一的消息来源了。
  赵卫国每天奉我妈之命出去找赵解放,一天晚上,赵卫国把我五哥赵跃进,我四姐赵争鸣和我叫到门外,跟我们说:“你们知道那个跟咱爸搞破鞋的于小丽怎么样了吗?”我们都摇头表示不知道,我三哥又说:“她死了,用剪刀把自己扎死了。”
  这里我要讲讲于小丽是怎么死的了,因为这件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直到今天都忘不了。
  话说那天开完了批斗大会,于小丽光着身子被实实在在吊了两个小时,直到革委会谢主任觉得解恨了,才让人给她放下来穿上了衣服,并单独关押在厂里的一间办公室里。晚上谢向东为了庆祝如此辉煌的革命成果,就跟红小将们一块喝了一顿小酒,酒宴上红小将们对谢主任当机立断下令踢死梁书记两口子,扒光于小丽衣服的革命行动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在酒精和谀辞的双重刺激下,谢主任着实有些飘飘然起来,又想到皮带落到于小丽雪白的身体上的一条条红印和于小丽在半空中晃动的奶子,禁不住气血逆流,下面有些勃然而发了。
  酒宴过后,谢主任认为自己有必要对反革命死硬派于小丽进行单独教育,以体现无产阶级革命者并不放弃尚有教育希望的黑五类分子的人道主义精神,于是拎着半瓶小酒和一小袋花生米来到了关押着于小丽的办公室。他把酒和花生米给了门口负责看守于小丽的两个革委会干事,吩咐他们到隔壁的办公室歇歇,说自己要给黑五类分子于小丽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俩干事一看有酒有菜,哪管你谢主任到底是干什么来的,乐呵呵就进了隔壁办公室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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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19 21:54 | 只看该作者
谢向东进了门,一眼就看到蜷缩在墙角衣冠不整的于小丽,于小丽听见有人进来,抬起头看了一眼,一看是谢向东,两只哀怨的眼睛立即冷若冰霜。谢主任拉过一把椅子在于小丽前面坐了下来,以便能够一边对于小丽进行说服教育,一边捎带能从于小丽的领口往下看看。
  “小丽啊,吃晚饭了没有?”谢向东笑嘻嘻的问道。
  于小丽一言不发。
  “小丽啊,你今天在批斗会上的态度很有问题,人民群众开批斗会批斗你,是对你进行批评教育,想把你从悬崖边上拉回来,你怎么能够这么抵触呢?”
  “谢向东,你到底来干啥的?有屁就快放。”于小丽冷冷的说。

  “小丽啊,你看你想哪去了,我是来对你进行批评教育的,我党一贯的政策是既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噢?这么说你谢主任觉得我是好人喽?”于小丽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这一笑把堂堂革委会主任谢向东笑得魂飞天外,心想即是破鞋,就该人人得而搞之,不搞天理不容,遂蹲下身来,一边把手伸向于小丽的奶子一边说:“小丽啊,群众的眼睛是雪亮地,只要你好好交代你的问题,群众自然不会冤枉你啦。来,让我看看都打哪儿了?疼不疼啊?”
  于小丽笑得更加妩媚,推开谢向东的手说:“谢主人你干什么呀,人家身上还疼着呢。”
  谢主任哪里见过这等香艳场面,哈喇子立马流出来老长,色迷迷的说:“是吗?来,我给你揉揉就不疼了。”说着就合身扑向于小丽。

  于小丽被扑倒在地,伸出手挡住谢向东流着哈喇子的嘴说:“那我盗窃和搞破鞋的事咋办呢?”
  谢向东说:“你放心,那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说着就去扒于小丽的衣服。
  “你别急啊谢主任。”于小丽按住谢向东的手说:“你想不想来点花样啊?我跟赵姨妈搞破鞋的时候他教了我一招,可舒服了呢,你不想试试?”
  谢主任一听哎呦?还带花样的?好,那就试试。
  于小丽把谢向东推开,说:“你坐到椅子上去,把裤子脱下来,闭着眼等着。”

  谢主任早已神魂颠倒,乖乖爬起来把裤子脱下来,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说时迟那时快,于小丽猛地从后裤腰抽出一把锋利的剪刀,一刀向谢向东直翘翘的老二剪去,谢向东嗷的一声惨叫,从椅子上翻倒在地,双手捂着下体来回翻滚,鲜血从指缝中泊泊流出,老二早去了一半。
  隔壁办公室的两个干事小酒正喝到兴头上,突然听到谢向东狼嚎一般的惨叫,惊得从椅子上一窜而起,连跑带爬地冲了过来,打开门一看,他们敬爱的革委会主席谢向东躺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晕了过去,反革命分子于小丽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坚定地站在旁边。
  一个干事急忙去看谢主任是死是活,另一个惊慌的问道:“你!你要干什么?你把谢主任怎么了?你哪来的剪刀?”
  “剪刀是我从办公室抽屉里找出来的,你们的谢主任已经被我废了!”于小丽冷笑着说。

  两个干事感觉到了于小丽强大的气场,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于小丽看着晕倒在地上的谢向东,微笑着说:“谢向东,我做鬼再来找你!”言罢轮圆剪刀刺向自己的脖子,一股鲜血箭一样的直飙出来,喷得雪白的墙壁一片猩红,身体立即瘫倒在地。
  两个干事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彻底被眼前的场面击溃了,半晌才想起来地上人事不省的谢向东,急忙抬起谢向东往医院跑。
  第二天,革委会通知于小丽的丈夫来厂里认尸,那个男人看到于小丽的尸体,一声哀嚎晕倒在地,醒过来以后就疯了,天天跑到厂门口,抱着一根电线杆子叫老婆。
  谢向东命大,被医院给抢救了回来,但是鸡巴没了一半,从此人送外号“谢半截”。

  我们三个听完我三哥的话,早已目瞪口呆,我三哥又说:“你们听着,这于小丽是好样的,比咱们那个没骨头的爹强得多,你们要记住。”
  于小丽的死讯让我们更加的沉默,看到赵姨妈也更加厌恶,同时因为迟迟没有赵解放的消息,我们也更加的焦急,毕竟赵解放是我们的大姐。
  英勇而无知的赵解放终于在我爹回家的半个月后出现了,而且是以一种那个年代特有的方式出现的。
  那天中午我们全家正在家里吃饭,赵卫国照例尿遁而去,不知所踪。我爹坐在桌子的下首,正贼头贼脑的准备夹菜,突然大门被“咣当”一声踢开,一群红小将一拥而进,领头的正是我大姐赵解放。
  赵解放此时显得超级英姿飒爽,不知道从哪搞了一套国防绿,胳膊上套着一个写着“卫东方战斗团”的红箍,手持一本MAO主席语录,一个箭步窜到我爹跟前,张手就给了我爹两个嘴巴,“,赵成国,我今天代表Mao主席他老人家来批判你,你给我低头!”我爹嘴里塞满米饭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一小片青菜被打得粘在上嘴角,宛若一颗大大的媒婆痣,样子相当滑稽。

  赵姨妈努力挣了挣脖子,总算是把一口饭咽下去了,憋得眼珠子都突出来了,艰难地说“解放啊,让爹把饭吃完了再批斗呗。”
  赵解放大怒,心想我们革命小将还没吃呢,你个反革命流氓盗窃犯倒先吃上了,难道让我们小将们在旁边看着你吃不成?
  “赵成国!你给我老实点,你个臭反革命还有脸吃饭?革命群众种的粮食不是给你这个臭反革命吃的。同志们,把赵成国绑起来。”
  包括我妈在内,我们全家人全傻眼了,眼睁睁看着几个卫东方战斗团团员七手八脚把我爹捆粽子一样捆了个结结实实.
  “把反革命赵成国带到院子里,把这院子里的各家反革命分子全都交出来接受革命教育。”赵解放吩咐道。“你们也别吃了,都出来接受教育。”赵解放又指着我们一家说。

  小将们果然雷厉风行,一会儿就把院子里的黑五类及其家属集合完毕,我爹直挺挺跪在院子中间,准备接受群众批判。
  “赵成国,你老实交待你的反革命罪行,我告诉你啊,只准你交待反革命盗窃罪行,其他的一律不准讲。”赵解放先提醒我爹,以免这个不要脸的反革命流氓像上次一样把庄严肃穆的批斗会变成搞破鞋经验交流会。院子里的群众们一听破鞋过程不让讲,早泄了一半气,觉得没啥意思了。
  “好的,好的。”我爹惊慌地说,“一定老实交代。”
  接下来就是赵姨妈絮絮叨叨地交待如何往家里缠纱布,如何侵占国家财产,讲得前言不搭后语,到后来就已经变成了嘟嘟囔囔,完全不知所云。群众们听不到黄段子,早就不耐烦了,只是碍于小将们手里的皮带,还在勉强支撑,但是有人咳嗽有人放屁,杂音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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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2009,我的沧桑五十年》 第8节
作者: 八爪夜叉
   

  赵解放一看不好,再这样下去,自己生平第一次做主持的批斗会就要演砸了,再说她今天回来的目的,决不是来听我爹讲他的盗窃流氓史的,这些破事她已经听过一遍,不想听第二遍,她是要让赵成国知道,她赵解放现在是红卫兵小将,已经不是那个被赵成国呼来喝去的赵家老大了,所以她必须给赵成国一点颜色看看,让赵成国知道知道啥叫六亲不认的革命小将。

  “赵成国,你很不老实,我告诉你,避重就轻妄想逃脱无产阶级的革命铁拳是行不通的,看来不给你上点政策是不行了。”赵解放说罢亲自上前抓住我爹的衣领,左右开弓抽起了大嘴巴。我爹双目微闭,鲜血从嘴角流了下来。我们看着我爹受辱,心中对他又是同情又是恨,百感交集。围观的群众倒是来了精神,平时在这院子里只能观赏老子打孩子,今天出其不意欣赏到孩子打老子,倒是挺新鲜的,于是跟着起哄:“抽,狠狠地抽,看他还敢搞破鞋。”
  “来,把帽子给他戴上,拉出去游街。”赵解放终于抽累了,松开手说道。
  小将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白纸高帽套在我爹的脑袋上,把赵成国拉起来准备游街。这时一直被我妈拉在身后的七妹赵四清趁我妈惊愕之际,挣脱我妈的手,从众人腿下面爬到我爹跟前,两岁的赵四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我爹脸上又红又白,头上戴着个大高帽,刹是有趣。 赵四清站起来,冲着英姿飒爽的赵解放奶声奶气地说:“姐,我也要个大高帽。”
  众人哄堂大笑,我大姐赵解放险些晕倒,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庄严气氛全被这小鬼破坏了,有心一脚把赵四清蹬出去,可赵四清正抬着头望着她,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满是期待,一心希望她的大姐也能给她一个大高帽戴戴,赵解放的心立时软了。
  平时赵解放最喜欢这个小妹妹,有什么东西先给赵四清吃,有一次我和我四姐赵争鸣使用调虎离山加偷梁换柱之计,把我二姐赵援朝的刚刚得来的水果糖换成了一小石子,一人一半正准备大快朵颐,我大姐赵解放鬼一样的出现在我俩身后,轻轻地来了一句:“干什么呢?”赵争鸣水果糖已经含嘴里了,听见这一声吓得魂飞天外,差一点被水果糖卡死,我俩回头一看是赵解放,就准备把糖直接咽下去来它个毁尸灭迹,哪知赵解放一手一个掐住我俩的脖子,愣是把就要下肚的水果糖生生卡住,笑道:“吐出来。”我和我四姐赵争鸣被卡得直翻白眼,无奈之下只好把水果糖吐了出来,赵解放两手一接,我们那闪着钻石般光芒的水果糖就到了她的手里。“我去交给咱妈去。”赵解放说着转身就走。我和赵争鸣心想娘的,竟然碰上了黑吃黑,一想到进了嘴的水果糖都活活吐了出来,就抓心挠肺的难受,心说堂堂梁上二人组,披此大辱,岂能善罢甘休?于是一前一后跟踪赵解放。只见赵解放进了小屋,我俩偷偷扒在门边往里看,里面赵解放蹲在赵四清面前,伸出一只手说:“看,姐姐有好东西给你。”赵四清一听有好东西,两只眼睛笑得弯成了半个弧,赵解放把一半水果糖塞进赵四清的嘴里,看着赵四清吧嗒吧嗒地吃,问道:“好吃不?”“好吃。”赵四清嗲嗲地说,赵解放一听,哈喇子直接就流到了胸前的衣服上。不一会赵四清就把半块水果糖消灭干净,赵解放又问:“还要不要?”赵四清乐得直蹦,说:“还要。”赵解放忍着哈喇子把本想留给自己的另外半块水果糖也塞进了赵四清的嘴里。门外我们俩眼睁睁看着甜蜜而神圣的水果糖都进了赵四清的嘴,心里默默为水果糖流下了眼泪,但是赵解放并没有自己贪污,她把水果糖都给了赵四清,况且我和赵争鸣也很喜欢赵四清,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咽下满嘴的口水另寻其他可吃的东西去了。

  眼前赵四清小魔鬼般热辣辣的眼神,看得赵解放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这手了,她一把抱起赵四清,挤出人群把赵四清递到我妈怀里,怜爱地摸了摸赵四清的脑袋,轻轻说了一句:“小七乖啊,姐给你找水果糖吃去。”说罢又转身挤到我爹面前,怒斥道:“赵成国,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随时准备接受人民的审判,听见没有?”
  我爹喃喃道:“是,是,我绝不乱说乱动。”
  赵解放又回头看了一眼我妈怀里的赵四清,手一挥说:“我们走。”一群红小将随她鱼贯而出,很快消失了踪影。
  我爹被赵四清无意救下,充满感激地看着他的小女儿,想到只有不懂事的赵四清还把他当个人,不禁泪流满面。天真的赵四清并不知道自己立下大功,还念念不忘赵解放说要给她找水果糖去,在我妈的怀里不停地用小手拍我妈的脸,“妈,我姐啥时候回来啊?”我妈轻轻拍着她说:“四清乖啊,你姐明天就回来了。”
  可是我大姐赵解放从此再也没能踏进家门。

  随着时任国家主席的刘少奇被打倒并冠以“叛徒、内奸、工贼”的称号,红小将们的能量被发挥到了极致,热情也被煽动到了顶点。当时北京的红卫兵写了一副对联,叫做:“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后面还加了一句“理应如此。”并由一群高干子弟组成了一个叫“联合行动委员会”的组织,后被称为“联动”,联动《血统论》的抛出自然引起了很多出身并不是太好的红卫兵的强烈不满,并开始大肆抨击,后来一个叫做遇罗克的北京青年写了一篇叫做《出身论》的文章,很快成了黑七类出身的红小将们的有力武器,双方从最初的相互驳斥到相互谩骂,直至最后演变成了震惊全国的大武斗,各派红卫兵冲进形同虚设的工厂,抢夺铁棍,铁条等东西开始自制各种武器,大刀长矛无一不有,有些甚至还冲击当地武装部抢夺手枪,步枪等武器,然后冲上街道开始用武器捍卫他们所谓的理想,堂堂新中国俨然变成了中世纪古罗马的角斗场。
  从我大姐赵解放率领红卫兵杀出我们家大院的那天起,我的七妹赵四清就开始每天到院门口向赵解放消失的方向看,赵四清蹲在门口,一边用小树枝玩蚂蚁一边翘首以待,从天亮守到天黑,坚信有一天她的大姐赵解放会手拿水果糖出现在他面前笑眯眯地对她说:“看,姐姐有好东西给你。”
  赵四清的期盼十分执拗,在她小小的心灵里坚决地相信她的大姐不会骗她,一定会给她带回来水果糖。只要有人经过,她就跑上前去轻轻地问:“叔叔阿姨,你们看到我大姐了吗?”
  可惜赵四清翘首以待而来的不是赵解放和她的水果糖,而是一个匆匆而来的革委会干事,干事来通知我妈去革委会,说有事找她。我妈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了平抚复杂的心情,我妈带着我和赵争鸣去了革委会。
  进了革委会的大门,一个红小将当头拦住我们,问道:“你们是谁?”

  我妈战战兢兢地答道:“是革委会的革命同志通知我们来的,不知道有什么事?”
  小将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妈,又问:“你是赵解放的家属?”
  我妈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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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爪夜叉
   

  小将说:“你们跟我来。”我们跟着小将来到院子里,院子里一颗大树上吊着几具面目模糊的尸体。小将站定,指着其中一具尸体,转过身对我妈厉声道:“反革命分子赵解放反对伟大的《血统论》,阻挠我们‘东进革命团’对革委会伟大的夺权行动,还带领一干黑七类狗崽子在革委会负隅顽抗,已经被我们就地处决了!”
  犹如晴天霹雳击在我妈的头上,当即把我妈击倒在地,我妈瘫坐在地上,大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眼空洞而茫然。我和赵争鸣更是目瞪口呆,一半伤心一半害怕,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冷眼看着我妈说:“现在我们‘东进革命团’本着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允许你们来看一眼赵解放的尸体,待会到办公室里面去,还有赵解放的遗物交给你们。”
  我妈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一手扶着我一手扶着赵争鸣,一点一点向树上吊着的尸体走去,她想再看看她的女儿。
  “干什么?不许乱动,这些反革命分子一会就要拉出去烧掉,你们不许碰!”
  我妈根本就没听见,仍坚持着往前走,小将大怒,立即叫过来几个帮手,对他们说:“把这个反革命分子给我架到办公室去,别让她破坏革命成果。”
  我妈被几个红小将架着就往里走,我和赵争鸣一边哭一边在后面跟着小跑。

  到了办公室,一个干事看到我们进来,随手拿起手绢包起来的一个小包,塞到我妈手里,说:“这是赵解放昨天被我们活捉后,问她有什么遗言没有,她把这个交给我们,我们已经检查过了,认为可以交给家属,你们拿了东西赶紧滚蛋。”
  我们娘三个被革命小将踢出了革委会,一步一蹭地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赵四清仍旧蹲在门口,拿着小树枝笑眯眯的玩蚂蚁。看见我们三个,赵四清连滚带爬骨碌到我们面前,问我妈:“妈,你回来了?我大姐呢。”
  我妈此时终于崩溃,一把抱住赵四清大哭起来,把赵四清吓得愣愣的,不知道自己干啥了。
  里面我爹听见哭声,连忙出来看,一看是我妈,连忙把她扶到屋里坐下,我妈看着我爹说:“成国,解放死了。”说着把攥在手里的小包交给我爹。

  我爹当场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一边哆嗦一边打开小包,小包里包着白纸,再打开白纸,白纸里包着两块水果糖,白纸上写着:“给四清。”
  赵解放死后,我爹赵成国彻底崩溃,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从此不再跟着我妈到处转,也不再满脸媚笑的挨个讨好他的孩子们,他像个傻子一样整天愣愣的,叫吃饭就吃饭,不叫吃饭就站在院子里发愣。也许他并不是特别喜欢赵解放,可是那毕竟是她的长女,而且他认为整件事情都是因他而起,更加感觉罪孽深重。每天吃午饭的时候,我爹就坐在桌子旁边扭着头向外面看,希望赵解放能够突然出现在门口,即使是领着红小将来批斗他也没关系。
  革命小将们并没有因为我爹成了行尸走肉而放过他,毕竟他的破鞋故事实在太精彩了,只要他在批斗会现场,革命群众的反响总是很强烈,现场气氛也很活跃,所以作为每次批斗会的压轴大戏,我爹隔三差五的总要去陪绑,讲述他的破鞋史。唯一的瑕疵就是于小丽已经死了,一个孤零零的破鞋多少有点无聊。但是革命群众并不是很介意,那个时候群众们实在是太需要点娱乐来缓解自己的精神压力了。
  因为赵解放的死,赵成国完全丧失了当初演讲破鞋史的使命感,他交代问题的时候越来越麻木,越来越机械,有几次甚至因为想不起具体情节而卡壳,就在台上茫然地看着下面,搞得小将们很不满意,只好动用皮鞋皮带帮助他唤起回忆。所以赵成国总是旧貌未去,又换新颜,脸上身上常常挂着些新鲜的伤口。
  赵四清仍旧每天蹲在门口,边玩蚂蚁边等赵解放,她不相信赵解放已经死了,因为她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了”。我爹每次挨完批斗回家,都会在门口呆呆的看着赵四清,目光不离左右,生怕自己一个疏忽赵四清就会消失不见。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小将们终于对我爹失去了耐心,群众们也对他失去了兴趣,同时,全国范围的大武斗持续升温,街上甚至修起了碉堡、路障等各种工事,各个红卫兵派别互相打得不亦乐乎,早已失去了来批斗破鞋的心情,后来我分析,许多反革命分子能够得苟活到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得到平反,多少要感谢那段全国大武斗的混乱状态。
  由于大武斗进行的实在太激烈,小将们基本全忘了批斗黑七类的事,我们家的孩子多少有些出门上街的机会了。可我妈看见街上又是枪又是炮的,怕我们出去再出点什么事,总是不准我们出去。但是如果她不准,我们就不去,岂不是太乖了一点?所以我和四姐赵争鸣五哥赵跃进经常偷偷跑接上去看武斗,街上打得可热闹了,而且打的并不是我们家的人,这就使我们观看武斗的心态比较轻松,经常在一边评判一下小将们作战是否勇敢,战略战术是否得当之类的。
  孩子的天性善于模仿,在外面看了武斗的动人场面,回来免不了要演练一番。我记得我们组织的最成功的一次演练,纠集了这个大院大大小小18个黑七类分子的孩子,分做两派,弄些个扫帚竹棍,像模像样地开始战斗。
  由于当时《血统论》占据社会舆论的上风,大家潜意识里都认为“根正苗红”的“血统派”应该作为此次武斗演练的正面人物,而代表黑七类分子的“出身派”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反派,我们院里最“强势”的一个叫马三的孩子,作为“血统派”的领袖,亲自挑选了13个孩子作为“血统派”成员,而剩下7个就成了“出身派”了,之所以造成这种人数上的不平衡,是因为马三认为既然他的派别属于正面人物,理应在人数上保持优势,以保证“血统派”能够顺利赢得战斗,不给MAO主席他老人家丢人。
  很不幸,由于我爹黑七类分子加流氓的双重身份,导致我们家的孩子更加低人一等,我和赵争鸣、赵跃进通通被分到了“出身派”一边,但是值得骄傲的是,赵跃进当选了“出身派”的领袖。

  战斗很快拉开了序幕,18个孩子在院子里来回奔跑喊成一片,双方拿着扫帚小棍互相乱打,场面也算是壮观。由于人数上的劣势,我们“出身派”很快陷于被动,七个小孩被“血统派”团团包围,一步一步退向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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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队伍无路可退,就要溃不成军,手上又挨了一下,连小棍都被打飞了,领袖赵跃进不禁火冒三丈,他发起了狠,低下头一头顶向一个“血统派”队员,该队员猝不及防,被赵跃进顶得踉踉跄跄,为了保持平衡,就顺手一抓,这一抓不要紧,正抓住“血统派”领袖马三的裤子,一把就把马三的裤子给扯了下来。马三眼见胜利在望,正打得起劲,忽觉下面一凉,低头一看,裤子不翼而飞,大叫一声“哎呦”就蹲了下去,其他“血统派”队员看见领袖忽然倒下,顿时群龙无首,手里的攻势就这么一慢,“出身派”眼见敌人势缓,此等良机焉容错过?立即一拥而上,扫帚竹棍纷纷往马三头上招呼,我四姐赵争鸣本来就有点害怕,就拿着小棍闭着眼左一下右一下地乱捅,不幸一下正捅在了马三的小鸡鸡上,马三吃疼,立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众人都停了下来,“血统派”眼见“红小将”被“黑七类”打败,领袖马三被击中要害哇哇大哭,感觉十分荒谬。
  此时坐在地上的马三止住哭声,跳起来大喊:“谁捅我小鸡鸡?”
  赵争鸣没事人一样左看看右看看,手里肇事的小棍背在身后,体现出超一流的装傻技能。
  “革命不带捅小鸡鸡的”马三带着哭腔说。

  “咋不带,革命啥都带的。”领袖赵跃进为了保护四姐赵争鸣,挺身而出道。
  “就不带!”马三喊道。
  “就带。”赵跃进喊回去。
  “不带!”马三提高一个音阶。
  “带!”赵跃进再提一个音阶。

  众人见俩人毫无逻辑推理,完全有理就在声高,觉得很是无趣,纷纷散去,连被保护人赵争鸣都把小棍一扔,溜溜达达回了屋,留下俩人鸡生蛋蛋生鸡的无休止讨论去了。
  我爹一直坐在门口默默的看着这些孩子,眼里流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那一瞬间,他似乎忘却了所有的屈辱,重新体会了一把自由人的快乐。
  没有批斗会参加的赵姨妈更加落寞,做事情经常颠三倒四,我妈让他出去买菜,他拎了瓶酱油回来,让他擦擦桌子,他拿了把扫帚在桌子上一阵划拉,还有一次更离谱,出门以后找不到回家的路,直接走到对过院子一户人家的屋里去了,人家小夫妻两个刚生完孩子,小媳妇正在屋里奶孩子,赵姨妈径直走过去就看,小媳妇一抬头看见个男人在旁边,吓得哇哇大叫,她丈夫在里屋听见老婆哇哇叫,以为把孩子掉地上了呢,冲出来一看一个男的正看他老婆奶孩子,大叫“耍流氓”冲过来就要揍我爹,还好这个男的认得我爹,一看是我爹,知道赵姨妈被折腾的脑子有点问题,应该不是有意为之,就没动手,把我爹揪出门给送回来了,我妈一看我爹又闯祸,连忙给人家赔不是,说我家老赵不是故意的他脑子有毛病,那男的很是宽宏大量,并不计较,连声说不要紧不要紧,以后看紧点别让他乱跑,幸亏是我要是别人又得挨顿揍,我妈感激不尽,硬是塞了一小包油茶面给人家表示感谢,把我和我四姐赵争鸣心疼的什么似的。那段日子,我爹一个人闯的祸比我们几个孩子加起来还多。
  1968年底,Mao主席为了刹住愈演愈烈的全国大武斗,下达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随即开始了历时十年的上山下乡运动,当时在校的“老三届”学生一片热血,满腔壮志,在“满怀豪情下农村”,“紧跟统帅Mao主席,广阔天地炼忠心”的口号声中奔赴云南、新疆、内蒙、陕北,黑龙江等偏远贫困的地区,誓言要“战天斗地”。我的二姐赵援朝和三哥赵卫国一个去了内蒙,一个去了云南,开始了他们“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知青生活。
  家里两个孩子的离开,使我的父母更加悲伤,孩子们满腔雄心壮志,并不知道未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可是他们知道,他们从一开始就预见到了这场运动的悲剧性。

  家里一下子又走了两个孩子,就显得有点冷冷清清,尤其是走了大嗓门的赵援朝,家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加上我和赵争鸣本来就只偷东西不说话,赵跃进一天到晚不着家,赵四清大部分时间都在门口等赵解放,而赵红兵除了吃就是睡,过着猪一样的生活,丝毫没有“红兵”的风采。吃饭的时候我妈看着空落落的椅子掉眼泪,我爸执着地扭着头看门口,希望哪个孩子能突然出现。
  我和四姐赵争鸣五哥赵跃进在学校的日子也很不好过,被冠以“破鞋子弟”的称号,天天人人喊打,五哥赵跃进痛击马三后自信心强烈膨胀,一天到晚跟人打架,却是负多胜少,一天到晚满头都是大青包,遂痛定思痛,干脆不上学了,说要到外面找高人拜师学艺,有朝一日回来痛扁这些红五类,从此在学校再也没看见过他。
  剩下我四姐和我,在学校里更加孤单,那时候学校也早就不上课了,老师们统统被打倒了,学校里天天就是政治学习,背Mao主席语录,这种活动也轮不到我们黑七类加破鞋子弟参加,我和赵争鸣每天上学就是在校园里游荡,东瞅瞅西看看,找点能吃的东西吃,什么烤个蚕茧啊,烤个土豆啊,倒也乐此不疲。
  除了背语录,学校里另一项重要活动就是斗老师,那时候家里大一点的孩子都上山下乡去了,只剩下一些8,9岁的小崽子,大的最多11,2岁,这些孩子经常组织起来在学校小礼堂批斗老师,有一次组织了一个叫“留洋反动派专题斗争会”的批斗会,把附近学校几个留洋后回来报效祖国的老师全都抓了过来搞批斗。
  小“红小将”把批斗会搞得像模像样,一切按照标准程序进行,把几个老师带上来一字排开按倒,准备挨个进行批判。

  一个小“红小将”上来先来个段MAO主席语录:“Mao主席教导我们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鼠!”众人一听错了,都想笑,可又不敢笑。
  一个老师抬起头战战兢兢的说:“小…,小将同志,错了,不是…,不是纸老鼠,是纸老虎。”我认得这个老师,他姓张,是教我们语文的老师,五十多岁了,两鬓都已斑白。据说以前在国外是专门学习儿童教育的。他是个好老师,博古通今,课讲得很好,又好玩又长学问,而且从不打学生,对我和赵争鸣特别好,觉得我们俩很乖,也喜欢读书,对我们来说,张老师就像我们真正的父亲。
  “什么?你敢说MAO主席他老人家说错了?”小“小将”怒问。
  “不是MAO主席他老人家错了,是你错了。”张老师低下头说。
  “你放屁,我们是MAO主席他老人家的红卫兵,MAO主席他老人家就是我们的总司令,你说我们革命小将错了,就是说Mao主席他老人家错了!”

  张老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明明是你错,怎么说MAO主席错,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论讲道理小“小将”哪里是张老师的对手,还好他们还有一招杀手锏,那就是不讲道理。一个小“小将”厉声叫道:“你对抗WU CHAN JIE JI WEN HUA 大革命,打死你!”十几个11,2岁的孩子冲上去把张老师踢倒在地,皮鞋皮带没头没脑的一顿乱打。
  我和赵争鸣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从小礼堂出来,最喜欢的老师被暴打,我们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儿。
  晚上躺在床上,我一直睡不着,张老师是好人,不像我爹偷东西又搞破鞋,为什么要打他?这时赵争鸣悄悄走了过来,摇了摇我说:“小六,睡着没?”
  “没有。”我说。

  “小六,你起来,跟我出来。”赵争鸣说。
  我摸黑穿上衣服,跟赵争鸣来到院子里。
  “你看这是啥?”赵争鸣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土豆!”我大喜过望。“哪来的?”
  “白天马三给我的。”

  “赶紧烤烤吃!”我当机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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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问你小六,你白天看见张老师挨打,你难受不?”
  “难受。”我说。
  “张老师白天挨批斗的时候,两只腿不停哆嗦,肯定好几天没吃东西,咱们把土豆烤一烤给他送去。”
  “行,张老师就关在学校的牛棚里,到学校咱们再烤,要不就凉了。”看我考虑的多周到。

  我俩悄悄跑到学校,在我们常整烧烤的地方,生起火把土豆烤熟。
  烤熟土豆以后,我们俩悄悄来到关张老师的牛棚。所谓牛棚,其实就是个小破土房,以前校工住的,文革开始后就跑回老家去了。其他被批斗的老师都回家去了,张老师因为文革以来一直态度不端正,家里早被抄了,房子也被红卫兵征用,成了武斗临时指挥部,所以他一直被关在这里。外面也没人看守,反正他也没地方好去,不怕他跑了,就门上挂了把锁。
  我们俩从小窗户爬进去,看见张老师蜷缩在角落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张老师,张老师。”赵争鸣蹲在张老师旁边轻轻地摇。
  张老师艰难的睁开眼睛,看见是我们俩,说:“争鸣,超美,你俩咋跑来了?”他被打得不轻,眼睛肿得只能睁开一条缝,脸上身上到处是血迹。

  “张老师,我们给你带土豆来了。”赵争鸣说着拿出土豆递给张老师。
  张老师看见吃的,本来肿得不行的眼睛冒出一丝光芒,挣扎着坐起来,接过土豆就咬了一口,土豆很烫,烫的张老师呲牙咧嘴。
  “快吃吧张老师。”我们俩咽着馋涎说。
  张老师忽然不吃了,看着咬了一口的土豆,泪水一滴一滴流下来打在土豆上。
  “别哭了张老师,快吃吧,要不凉了。”我说。

  “唉,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张老师哀叹一声,眼泪更多了。
  “张老师,你要不饿就先把土豆留着吧,我们还有呢。”我说。
  “就是,张老师,没事的,不会天天这样的。”赵争鸣也说。
  “张老师,我们走了,要不我妈发现要揍我们了。”
  张老师根本没听见我们说什么,自顾自的低着头流眼泪。

  我们俩悄悄从小窗户爬出去,一路小跑回了家,还好我妈没发现什么。
  第二天我们俩去学校,听说张老师上吊死了,没有遗言,兜里只有半个吃剩下的土豆。
  当时我们太小,觉得张老师肯定是饿得受不了,想想饿死不如吊死来得痛快,所以自杀了,后来大了才明白,张老师是不堪受辱而死。他为人正直,学问又好,在学校很多学生老师都尊敬他,如今被一群11,2岁的毛孩子侮辱,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加上眼看着世道越来越乱,到处是非不辨黑白颠倒,恐怕内心的伤心失望还要多过愤怒。
  由于红小将们都下乡当知青去了,城里面倒是清净了不少,街面上的工事陆陆续续被清理了,挺过批斗风暴的黑七类们终于有了点还阳的迹象,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搞破鞋的接着搞破鞋,这个可不是信口雌黄,当时搞破鞋的绝不止我爹一个,只不过他比较倒霉被抓了现行而已。
  1969年底的一天,号称在外已拜高人学艺的赵跃进回家神秘兮兮地把我和赵争鸣叫出来,说有两个好消息要向我们宣布一下,第一是自己已经艺成归来,如今身怀绝技,成了盖世高手了,我俩听得一乐,心想就凭他长得跟小鸡仔似的,还盖世高手呢,也就盖盖自己吧。但是表面上自然恭维一番,连说恭喜老五贺喜老五,从此江湖上要多一个大侠了,有什么吃的东西不如就拿出来大家分分庆祝一下吧,老五气的一愣一愣的,说你们俩从来不重视我,就知道吃,现在我都成高人了还想占我便宜,门都没有。

  我五哥赵跃进也是一绝,脑袋有点秀逗那种,我举个例子说明一下,有一次赵跃进生病,我妈给他煮了两个鸡蛋,把他乐得手舞足蹈。我和赵争鸣一看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得了什么便宜了,乐成那个鸟样八成是吃的,就去找他。找到他以后我们俩也不说话,就围着他笑眯眯的上上下下的看,笑得赵跃进心里毛的不行,说你们冲我笑啥?我这没有鸡蛋。我和赵争鸣心里一乐,表面上仍然不露声色,说你当然没有鸡蛋,就你那德行也趁鸡蛋?打死我们也不信啊,赵跃进一听立即得意起来,说你俩傻啊,真以为我没有,你们看这是啥?说罢两手一摊,一手一个煮鸡蛋,我和赵争鸣一人一个抓起来就跑,而且是分头跑,赵跃进鸡蛋没了,又不知道去追哪一个,气得在后面哇哇大叫。这个就是我五哥赵跃进,在我们家里,我和我四姐最有把握收拾的就是他。
  话题赚回来,我和四姐赵争鸣听说没有吃的,转头就走,才懒得搭理他呢。赵跃进说你俩回来,我还有第二个好消息呢,我和赵跃进很没好气,说有屁快放别把你憋死。赵跃进又神秘兮兮的说:“刘少奇死了。”
  不错,刘少奇死了,我们后来知道,刘少奇于1969年11月12日凌晨在河南开封死于急性肺炎,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亲人,尸体很快被火化,骨灰盒上写的名字叫做“刘卫黄。”但是当时这个消息封锁得很紧,我们就问赵跃进怎么知道的,赵跃进说他用他的盖世神功放倒了一个红五类,这小子怕了他,自己交代出来的。
  我们的印象中,刘少奇是个挺慈祥的老人,跟Mao主席高高在上的威严不一样,总是一幅笑眯眯的样子,即使当了国家主席也一样,这么个慈祥的老人说死就死了,真是不敢相信。
  我和赵争鸣郑重地告诉赵跃进,这不是个好消息,而且严重警告他不许传播这个消息,否则就告诉我妈,抽他个底朝天。赵跃进虽然自觉神功已成,但是对我妈的铁砂掌仍旧十分忌惮,连说不说不说,打死我也不说。我们俩转身走开,心说高人个屁,还是那个小鸡仔嘛。

  说实话,直到今天,每当我想起刘少奇的死,都是不胜唏嘘。
  且说赵跃进经常不在家,一半是因为要出去学艺,一半则是要躲着我和赵争鸣,怕一个不留神就被我们阴了,但是自从神功初成以后,自己觉得连智商都有所提高,在家趾高气昂,时常挑衅我和赵争鸣,我们俩基本上不搭理他,一没吃的二没玩的,谁有工夫跟他闲扯淡。某天我们终于见识了赵跃进的盖世神功,当真是哭笑不得,用当今网络上最流行的话说,那就是——被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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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跃进习得神功,自然要去学校找欺负过他的红五类子弟报仇雪恨,他自觉身为大侠,自然要像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的杨子荣一样独闯虎穴,决计不带帮手,只带我和赵争鸣去给他做个见证,不过说实话,他就是想带帮手,谁搭理他呀。我和赵争鸣反正闲着没事,心想就看看你赵跃进能出啥幺蛾子,就跟他去了,学校里的红五类子弟们一见消失许久的赵跃进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正闲的无聊,心想不如就拿他解解闷,于是一拥而上就要开打。但见赵跃进把身一低,两手探出,成龙抓手状,冲入人群照准小将们的鸡鸡一顿乱抓,登时将几个小将抓翻在地嗷嗷大叫,我和赵争鸣大惊失色,才明白原来所谓的高人就教了赵跃进一招“猴子偷桃”。赵跃进眼见神功奏效,正自得意,不想几个女将又冲了上来,赵跃进一看无桃可偷,登时惊慌失措,乱了手脚,被几个女将团团围住一顿狠K,K得赵跃进抱头鼠窜而去。
  赵跃进灰头土脸的回到家,我和赵争鸣也一前一后进了门。我妈一看赵跃进的熊样,就知道又出去跟人打架去了,当头喝问道:“又死哪去了?”
  赵跃进一见我妈更加惶恐,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我和赵争鸣一看正是大好时机,此时不煽风点火,更待何时?赵争鸣先来一句:“打架去了呗。”

  赵跃进回头急道:“我没有!”
  我又补一句:“是没打架还是没打赢?”
  “没打赢。”赵跃进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我妈就等这句呢,冲上去就要抓赵跃进,赵跃进一看我妈来势凶猛,料难相抗,转身就要夺门而出,我和赵争鸣一左一右把门一堵,赵跃进更加狼狈,脑子本来就不够用,此时更加不转了,慌不择路转头又朝我妈冲了过去,我妈一看来得好,借着赵跃进的来势当头就是一掌,把赵跃进打得一个屁墩儿坐在了地上。我和赵争鸣心里暗笑,心说就这智商还跟我们来劲,不信收拾不了你。
  那段日子,因为我三哥赵卫国不在,没人护着赵跃进,赵跃进着实被我们俩折腾得够惨,后来每每说起那段日子,赵跃进仍旧忿忿不平,说那时候要不是被你俩害得,我赵跃进成不了爱因斯坦也得成莎士比亚,哪能像现在这么笨。

  1971年9月,一则消息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林彪阴谋篡国不成,乘飞机出逃,摔死在蒙古的温都尔汗附近。这则消息令我们的惊讶不亚于后来四人帮倒台的消息,林彪作为当时的“副统帅”,“最紧跟毛主席的人”,其“毛主席的接班人”的身份甚至都写到了党章里,怎么竟然叛国出逃了?
  但是这个消息可不像刘少奇的死那样,因为这个消息确实是个好消息,林彪当权的时候,整倒了很多功勋卓著的老帅和将军,像贺龙、陈毅、聂荣臻、徐向前、罗瑞卿等等,甚至连在辽沈和平津战役中作为他副手的和参谋的罗荣桓和刘亚楼都不放过。这样一个人竟然成了“接班人”,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林彪的倒台令当时处在黑暗中的人们多少看到了一丝丝黎明前的曙光。
  林彪倒了以后,人们感到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果不出所料,林彪倒台没多久,就有工作组来查林彪余党,久违的批斗大会又开始了。
  很快纺织厂又来人通知去参加批斗大会,我爹一听又要批斗,才缓过来一点的神又魂飞天外了,吓得躲在厕所里死活不出来,说谁要再批斗他他就跳粪坑,把我们气得牙痒痒,心说你早干嘛去了。
  我妈向来人问明了情况,就在厕所外面跟我爹说你别害怕,赶紧出来,不是要批斗你的。我爹听说不是批斗他,一个箭步就蹦出来抱住我妈使劲摇,说:“真的吗翠兰真的吗?真不批斗我?我不搞破鞋很久了啊。”

  我妈又气又笑,说赶紧死屋里去,破鞋破鞋的,不嫌丢人。
  第二天我们全家出动又来到了当年批斗我爹的那个现场,我爹往日净跪到台上挨斗,如今竟然能站下面看斗,感觉既新鲜又害怕,怕斗着斗着革命群众又想起他,再把他拉到台上去陪绑。
  批斗大会很快开始,挨斗的林氏余党上了台,我们抬头看上去,都禁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尤其是我爹,简直目瞪口呆,因为台上头一个就是当年痛打我爹,逼死于小丽的前革委会主任谢向东“谢半截”同志。
  一阵语录过后,一群小将把谢向东拎到台前,当头喝问道:“谢向东!你老实交代,你是怎么参加林彪反革命‘联合舰队’,阴谋反党反毛主席的。”
  谢向东长期指导革命斗争,自然深知无产阶级的铁拳的厉害,早已吓破了胆,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没有…,我一直支持党中央,支持毛主席。”

  一个小将当头喝道:“放你妈的屁!毛主席他老人家用得着你这反革命狗贼支持?我们倒要看看,你这个臭反革命骨头有多硬?”
  谢向东被踢倒在地,皮鞋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上,一个小将用脚踩在他的脑袋上,以防他乱动,我们只看到谢向东一只眼睛,那只眼睛死死盯住台下看,眼里满是恐惧和绝望。
  一阵暴打之后,谢向东又被拎了起来,已然鼻青脸肿,小将又问:“怎么样?说不说?”
  谢向东艰难地张开嘴说:“我…,我说,我偷看人家搞破鞋。” 我爹在下面一听脸上一阵变色,心想完了,偷看对象就在这下面站着呢,这回死定了,转身就想跑。
  哪知上面小将一个嘴巴抽过去,骂道:“谁他妈让你提搞破鞋的事儿了?你不是成天嚷嚷林立果是‘全能、全才、全局之才’吗?”

  谢向东肝胆俱裂,连声说:“我…,我没有,人家都说,我不敢不说。”
  小将更怒,又是一阵暴打,打完又问:“谢向东,你参加‘联合舰队’的事,我们早已有了证据,现在让你老实交待,是给你个机会,让你乖乖认罪,争取个好态度,你说是不说?”
  谢向东这会死了的心都有,趴在地上说:“我..,就我这…,这德行,我就是…,我就是想参加‘联合舰队’,人家也…,也不能要我。我为了文化DA革命,鸡巴都让人给剪了,我这么个…废人,谁…,谁会要我?”
  “小将们一听就乐了,说:“哦?平常人家都叫你‘谢半截’,我们还不知道咋回事呢,原来是这么回事,你站起来,把自己裤子脱了,让群众看看咋叫个‘谢半截’”。
  谢向东站起来,哆哆嗦嗦解开裤子,裤子应声掉了下来,露出了他的半截鸡巴。

  小将们哈哈大笑,说:“这群众们哪能看得清?你自己下台去到革命群众里走一圈,让革命群众们好好看看你是怎么阴谋反党,把鸡巴都反没了的。”
  谢向东光着屁股一步一步走下来,我们看着他走过来又走过去,那半截鸡巴超级恶心,心里都偷偷地笑,算是明白了啥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谢向东正走着,突然斜刺里冲出来一个疯子,一把抱住谢向东就咬了下去。谢向东撕心裂肺的嚎了起来,台上小将一看出事了,赶紧跑下来拉那个疯子,可疯子咬得很紧,小将们使劲往下扯,终于扯了下来,谢向东又一声惨叫,脸上顿时血肉模糊,再看那疯子,嘴里叼着一块鲜血淋漓的肉,正是于小丽的疯丈夫。
  这疯子一口吐了嘴里的肉,飞跑着就没影了,小将们抓也没抓着,只好拎起血肉模糊的谢向东走了,临走时交代了一句“今天大会就先开到这,我们会把这反革命分子绑在厂门口示众,让大家看看阴谋反对毛主席的下场!”
  我们回了家,我爹脸上一阵阵变颜色,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但是我们感觉他并不开心,就觉得非常奇怪,按说他大仇得报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仍旧哭丧着脸?

  晚上我爹吃饭的时候明显心神不宁,大家也没在意,以为是吓着了。
走遍中国BG4P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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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9 00:41 | 只看该作者
历史真源不能忘记!今天应该还百姓一个真实的警世告白!

盼LZ继续,,,,,,!
凌志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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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9 13:49 | 只看该作者
夜里我正睡得香,有人推我,我睁眼一看,不出所料,又是赵争鸣,赵争鸣说:“醒醒小六,咱爹偷吃的呢。”
  我立马醒过来了,连忙起来穿上衣服,心想这赵姨妈太不想话了,偷东西的毛病还没改,这吃的东西哪能轮到你来偷呢?
  我俩偷偷过去看,我爹蹑手蹑脚正从碗柜里拿出半块馒头,竟然是白面馒头,那可是赵红兵的口粮呀,我们惦记好久了都没好意思下手,现在竟然被他给偷了。
  我爹偷了馒头就出了门,我们俩就在后面悄悄跟着,心中涌起强烈的正义感,心说这老家伙太坏了,连小儿子的口粮都偷,我们一定要为赵红兵主持正义,把馒头夺回来,至于馒头夺回来还要不要还给赵红兵,那个…,那个再说吧。

  我爹在月色下一溜小跑,我们俩差一点跟不上了。一会就跑到纺织厂门口了,纺织厂的大门上绑着血肉模糊的谢向东,谢向东还光着屁股,半截鸡巴也还露在外面。
  我爹走上前去,踢了昏睡中的谢半截一脚。
  谢半截醒过来,抬起头一看是我爹,差点吓死过去,哆嗦着问:“你…,你要干啥?”
  我爹蹲下来,把那块馒头拿出来塞到谢向东嘴里,说:“吃吧,知道啥叫批斗了吧?”
  谢向东嘴里含着半个馒头,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咕咕噜噜说:“老赵,我…,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

  我爹站起来,看着谢向东说:“报应!”说罢转身就走。
  谢向东在厂门口被绑了三天后死了,死后仍被绑了三天,直到有野狗把他另外半截鸡巴给叼走了,小将们才知道他死了。据说就地泼了点汽油就给烧了,一点灰都没剩下。
  林彪“九一三”事件的发生,应该说是WEN HUA大革命的一个重要拐点,从这个时候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反思,这场史无前例的运动将走向何方?这个 “紧跟毛主席的脚步”的人,这个孜孜不倦学习毛主席语录的人,这个在中共九大中被作为“毛主席的接班人”写入党章的人,为什么会阴谋策划刺杀毛主席,篡党夺权?他不是“无限忠于毛主席”的吗?连他这么忠于毛主席的人都叛了变,别的人又如何?被林彪打倒的人真的都是坏人吗?毛主席身边是不是还有别的敌人? 我和赵争鸣都很为毛主席的安危担心,连林副主席都叛变了,别的人还靠得住吗?江青靠得住吗?康生靠得住吗?这个康生可不是好人,我们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照片,老带着一副大眼睛,看上去阴深深的,一点也没有刘少奇和周总理慈祥,肯定不是好鸟。说实话,有一阵子我和赵争鸣天天在心里念叨毛主席啊,您可要当心啊之类的话。
  然而该过去的事情总会过去,到了1974年11月,毛主席仍旧安然无恙,但是林彪恐怕已经烂成了泥巴,而我和赵争鸣赵跃进,也即将踏上上山下乡的道路。赵争鸣和我们隔壁那个马三要去黑龙江,我和赵跃进则被分配到了云南。
  老实讲我很舍不得和赵争鸣分开,从小到大我都是和赵争鸣一起行动,连挨打都是一起挨,从来没分开过,即使只是我们其中的一个人犯错误,也是我俩一起挨打,谁都没有过怨言,况且大多数的错误都是我俩一起犯的。

  临走的那天晚上,我跟赵争鸣说:“四姐,黑龙江很冷,你要多带点衣服,听说那地方还有熊瞎子和狼,你自己要当心,躲着点走,遇上狼了就把马三先推出去。”
  我四姐说:“小六,你身体不是很好,记得别干太重的活,偷东西的时候机灵点,别让人家抓住了打。”
  我五哥赵跃进跳过来说:“没事四姐,有我呢,我练过功。”
  我俩看着他一起说:“滚蛋。”
  赵跃进吓一跳,悻悻地说:“滚蛋就滚蛋,谁稀罕。”

  我爹和我妈眼见前面两个孩子去插队以后音信全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如今三个孩子又要走了,难过的不行,一直偷偷掉眼泪,我妈过来对我们说:“孩子们,你们一直都在妈身边,以后要独立生活了,千万要小心点啊,老四,你遇事多和马三商量,他毕竟是个小子。老五老六,你们俩到了云南打听打听你们三哥的消息,给家里来个信,好让我和你爹放心。”
  我们连声答应说知道了妈,您就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我妈流着泪又去收拾行李,我跟赵争鸣说:“四姐,你不用和马三商量啥,他那脑袋跟赵跃进一样被驴踢过,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我知道十个马三也玩不过你。”
  赵跃进在旁边嘟囔:“又说我,你们才被驴踢了呢,我没事都踢驴。”
  赵争鸣点点头说:“没事,马三脑子虽然不好使,但是个好人,他也不敢惹我,惹我我让他自己扎到茅坑里去。”

  我也点点头说:“这我信。”
  我妈在那边又问:“孩子们,你们看看还缺啥不?”
  我和赵争鸣一起回头冲我妈说:“妈,不如来碗油茶面。”
  第二天一早我们背上各自的行李准备出发,我父母也起了个大早送我们,到了车站,没想到车站还搞了个欢送活动,整的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的,还有些一看就是红五类出身的准知识青年在那誓师,我们家出身黑七类,从小受人白眼受惯了,何曾有过这等待遇?立即就产生了一种无产阶级革命大家庭的感觉,尤其是我五哥赵跃进,从“狗崽子”一跃而成“知识青年”,想起当年虽身怀绝艺却双掌难敌四拳,经常被打的四处乱窜,而今处处红旗飘飘,人人笑脸相迎,立马就感觉脱胎换骨了。
  上车前,我妈拉住我们三个又嘱咐说:“路上当心点,到了农场给家里来信,小六,别忘了问问你三哥。唉,你们仨都瘦得跟猴似的,这到农场可咋办?”说着说着眼泪就又下来了。

  我爹走上前拍拍我妈,说:“没事的翠兰,孩子们都大了,能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我妈躲到一边抹眼泪,我爹又跟我们说:“孩子们,我知道我自己一直对不住你们,我做错了事,害你们都被连累,这些话咱们先不说,现在你们要去很远的地方接受再教育,那里没有父母可以照顾你们,凡事就全靠你们自己,记住爹一句话,少说话,多做事,千万不要强出头。老五,尤其是你,爹知道你出去跟人学功夫,也偷偷跟你出去过,一直不忍心告诉你,教你功夫那人爹认识,他是解放前我们纺织厂的一个小工头,除了吹牛B狗屁功夫也不会,我现在告诉你,是要你出去以后老老实实,别显摆你那狗屁功夫,啥用也没有。”
  赵跃进一听当时就傻眼了,心想我说怎么学了这么久功夫,该挨揍还是要挨揍,连我妈铁砂掌都躲不过去,原来他妈的连师父都是假的,这功夫看来也真不到哪里去。
  我爹又对我说:“小六,你从小不爱说话,可是我知道鬼主意多,从来不肯吃亏,你五哥脑子不好使,你要多照应他,别让他被人欺负。”
  我点点头说放心吧爹,心想好歹是我五哥,哪轮得到别人欺负。

  我爹又对赵争鸣说:“小四,你和小六一样心眼多,你俩琢磨出来的鬼点子我和你妈半辈子也琢磨不出来,但是你和小六不一样,你是女孩子,女孩子就容易吃亏,我看那马三也不像个聪明人,你自己尤其要当心啊。”
  我四姐点点头,眼泪就快要下来了。
  这时南下的列车就要开车,我和赵跃进背起行李准备上车,我父母和四姐在后面冲我们挥手,我俩也一边挥手一边往前面跑,跑到上车的地方,一个列车员拦住我们说:“介绍信。”
  我俩拿出知青办开的介绍信和身份证明,列车员看了一眼说:“黑七类知青到后面车厢去。”赵跃进大怒,撂下行李就要“猴子偷桃。”我一把拉住他,连扯带拽,说:“赶紧走,别耽误事。”
  上了车赵跃进还气得一鼓一鼓的。原来狗崽子还是狗崽子,到哪都是狗崽子,没啥变化啊,我心想。

  我俩在火车上晃了不知道几天几夜,晃得筋松骨软,一路上有人说起西双版纳四季如春风景如画,水果多的遍地都是,人都没地方睡觉,只好躺在水果上睡,睡醒了随手一捞就是水果,就躺在那里吃。听得我和赵跃进哈喇子一阵一阵往外流,收都收不住,心想这回可他妈的是来对地方了,我心里直替赵争鸣惋惜,要是她也能来就好了,这么多水果俺们轮圆了吃,再也不用为了碗油茶面挨我妈一顿胖揍了,这日子,岂不是上了天堂,我和赵跃进一路想一路傻笑,旁边人以为我俩癫痫了呢。要不是这位老兄的话,恐怕我俩早就跳车逃跑了。
  好不容易火车开进了昆明站,我们一众几十个人下了车,农场派了几辆车来接,我们更加高兴,心想这待遇眼看着就蹭蹭的上去了,从小到大还没坐过汽车呢,乐得屁颠屁颠的就上去了,赵跃进还在那骂:“妈了个逼的死列车员,肯定狗眼看人低,要不毛主席他老人家咋不让他上这好地方来呢。”
  这汽车一坐又是几天几夜,而且比火车上颠多了,颠的我们车里几个女生吐得哇哇的,连胆汁都呕出来了,我们也很不好受,要不是惦记着躺在水果上睡觉,估计也已经崩溃了。
  颠啊颠的终于到了地方,我们下车一看全傻眼了,哪有遍地的水果啊?这整个就是深山老林里头嘛,四周除了参天的大树啥也没有,脚底下也没有水果,只有很高的茅草,面前几座破茅草房,看来这里就是我们要住的地方了。我们当时就傻了,有人就到车头找司机,想让他把我们再拉回去,司机那管你这套,油门一踩,把扒上车头的几个知青全给晃了下来,开着车就走了。这时从茅草房里出来了几个老知青,满头满脸也分不清是头发还是胡子,连说欢迎欢迎,欢迎革命新同志。说着把我们分别领进茅草房,我们进去一看,没有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全打着地铺,领头的一个知青说:“来来,给新同志们腾个地方。”于是众人一阵忙乱,给我们腾出了一小块地方,我们坐下来把行李拆包,我一边拆一边想,这就是知青生活?
  这里要交代一下我们这里的情况了,云南西双版纳接收知青最早1956年就开始了,像现在这样大规模接收则是从1968年开始的。当时北京55个“老三届”知青来这里进行过大串联,回去后自发组织要来西双版纳插队,把请愿信送到了党中央,据说还是周总理亲自批准的,1968年底,就有大批知青到西双版纳来插队。主要来自上海、北京、成都、重庆和昆明等大城市,1970年3月成立了云南生产建设兵团,隶属于云南军区,由云南省和云南省军区领导,原来有4个师,32个团,4个直属单位。到了1974年,就是我们来的这一年,兵团建制被撤销,知青全部转入各个国营农场,归云南省农垦总局管,我们所在的,就是国营景洪农场九分厂,而所有的知青,全部分布在西双版纳、德宏、临沧和红河地区的深山老林的农场里,我记住的有东风农场、勐养农场、橄榄坝农场、勐腊农场、勐醒农场、勐捧农场、勐满农场等等。后来我知道,我三哥赵卫国就在橄榄坝农场。
黄海世纪之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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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9 19:21 | 只看该作者
当 时 知   青 和 当 地 老 百 姓 的 关 系 已 经 势 成 水 火 , 就 在 我 们 来 之 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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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9 19:22 | 只看该作者
时出去抓知青给双倍工分,抓住一个还有若干工分的奖金,百姓们焉得不喜?谁他娘的还下地干活啊,于是白天站岗晚上巡逻,连五六岁的小屁孩都变成暗哨密切监视公路,只要见着一个像知青模样的立即敲梆子,瞬间就出来几百人把该人摁倒,甚至还互相抢人,有的村组织“抢人队”专门抢别的村抓的知青,经常互相打得头破血流。知青们原本一腔热血准备“扎根边疆,建设边疆”,结果在这过的猪狗不如,此时有一瞬间由当年的革命小将变成了如今的革命对象,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这件事很快平息下来,知青们全被逮了回去,一个也没跑出去,可是跟当地人却结下了很深的梁子。
  在云南的知青以上海人和四川人居多,上海人大概有四万多人,四川人也有个三、四万,剩下的是云南本地的知青,北京的知青调转的调准、参军的参军,招工的招工,早跑得差不多了。上海知青和四川知青之间也有很深的仇恨,经常打架,四川知青年纪小,可人人像诸葛亮带过的兵,打架不要命,经常主动出击,把落单的上海知青打得抱头鼠窜,上海知青也不示弱,经常组织一些有计划的反击报仇雪恨,我原来以为上海人骂人“来赛(行)”打架不行,可后来发现上海知青下手也狠着呢。
  我和赵跃进既不是上海来的也不是四川来的,也就没人要收拾我俩,我俩乐得清闲,没事就上街看打架去,当时的情形很混乱,除了一些老实巴交的还上山干活,其他的都是打打鱼晒晒网,要不就成群结队去偷老乡家的东西,偷不着就抢,双方也打得不亦乐乎,那场面,热闹极了。
  赵跃进由于屡次迫害橡胶树,割的胶没半桶,杀害的橡胶树倒有半打,连长对他忍无可忍,把他发配到农场去养猪,从此赵跃进在猪圈里摸爬滚打,练就一身令猪们闻风丧胆的绝技。我们连队几乎全是上海人,他们说什么我也不懂,加上我本来就不爱说话,就比较孤立,好在他们看我年纪小,也不来欺负我,我乐得逍遥自在,喝了一阵子玻璃汤,家里带的油水早消耗殆尽,每天就琢磨怎么弄点东西打打牙祭。
  云南的蚊虫小咬多得不计其数,每天晚上咬得人恨不得把皮扒下来睡觉,我对蚊子恨之入骨,心想你们来吃我,我也吃你们,从此有蚊子落在我身上,我也不打,先等它喝饱了血飞不动了,一把捏起来就填嘴里,反正它吸的是我的血,我再把它吃了,一点不浪费。宿舍里的兄弟们见我像蛤蟆一样吃蚊子,惊得一愣一愣的,纷纷说这孩子是青蛙转世,大家最好离远点。
  吃多了蚊子加上营养不良,我的脸色就变得煞白,有一天晚上我正吃的高兴,一个叫谢建华的哥们起夜上厕所,那天晚上我大概吃得太多,就有一丝血从我嘴角流下来,我自己都不知道,正吃得过瘾,看见谢建华过来,就冲他笑了笑,这谢兄正憋得火烧火燎的往外奔,月光下陡然间看见一个人脸白如纸,嘴角挂着一丝鲜血,正冲他微笑,吓得“哇”的一声大叫,屎尿齐下,宿舍里登时臭气熏天,其他弟兄被他一叫,全醒了过来,以为野猪闯进来了,行了以后闻着屋里不是味儿,连忙点起油灯看,一看谢建华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下面一塌糊涂,我们班长就骂:“插那(你)娘老逼啊谢建华,侬哪能嘎腻心(这么恶心)的啦,屎撒在裤裆里下(里面)。”谢建华指着我说:“有僵尸!”众人一听吓一跳,连忙举起灯看我,我正莫名其妙,摇头晃脑看看没有僵尸,心想都有病是怎么着?看见众人看我,又咧嘴笑了一下,这下屋里一下炸了锅,班长把油灯一撇,一头就从窗户扎了出去,其他人连喊带叫,有的往门外冲,有的从窗户跳,瞬时走了个一干二净,我还在这纳闷,在后面追着叫:“哪呢僵尸?在哪呢?”
  第二天早上班长教育我:“小赵,侬唔好阁能嘎哈您(你不好这么着吓人),把您哈喜踏了哪能办(把人吓死了怎么办)?”
  我一脸无辜说:“班长,我啥时候吓人了,我在宿舍吃蚊子也是为大家好啊,你们这两天睡得多踏实。”
  班长想想也对,就跟其他人说小赵这也是为人民服务了,你们晚上上厕所都把眼睛闭起来,从窗户爬出去吧。
  从此我们宿舍的兄弟们半夜都不上厕所了,尿裤子里也不去。
凌志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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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9 19:23 | 只看该作者
我生吃活蚊诈尸吓人的事迹很快传开,众人对我更加敬而远之,只有罗晓娟还好,看见我虽然有些怕怕,但是基本能够保持冷静,不像别的女知青,在后面指指点点,我回头一瞪眼,她们就尖叫一声跑得老远,好像我是活鬼一样。我也懒得搭理他们,他妈的老子黑七类当惯了,从小到大受的白眼比你们见过的活人都多,还怕你们指指戳戳?等老子再吃点更怪异的东西,到时候吓死你们。
  罗晓娟看见我每天独来独往,也不跟别人说话,年纪又小,干活吃力的不行,拿把胶刀都累得呼呼喘气,很是同情我,经常帮我干点这干点那,我的脏衣服全是罗晓娟帮我洗的。
  但是罗晓娟自己也只有17岁,以前在家更是做惯了娇小姐,别说洗衣服,恐怕连洗衣盆都没见过几次,做起这些家务事来更是颠三倒四,有一次帮我缝裤子,缝了半天也缝不完,自己还纳闷,怎么看着窟窿不大,缝起来如此费事,等到她把缝好的裤子给我,我打开一看,这位大姐把我裤子两条腿给缝到一起了,她一看大羞,赶紧抢过去,一路小跑回宿舍重来,我在后面跟他说干脆你也别缝了,把裤腿外侧豁开,我当旗袍穿得了。
  还有一次更离谱,罗晓娟帮我洗一条裤子,洗完了给我,我当时也没看,第二天又起晚了,心急火燎的穿上裤子就去上工,其他人都已经上山了,我急匆匆的往橡胶林赶,一路上还在想今天天气不错,小风一吹甚是凉爽。
  到了山上我向连长报道的时候就觉得有人看着我偷着笑,我也没在意,反正也不愿意搭理他们,爱笑就笑去,我转身准备去割胶,连长在后面笑着说小赵你今天穿的是新版工作服?怎么通风的地方跟我们都不一样。
  我说连长你说啥?就我们这烂衣服到处都是通风的地方,有啥不一样。连长笑着说没事没事,你干活去吧。我就拿着胶刀去干活,走到哪哪就笑,笑得我莫名其妙,心说怎么了这都是?平时当我不存在,今天怎么这么重视我?
  我正在干活,罗晓娟走过来,小脸通红,偷偷跟我说:“对不起赵超美。”
  我说你有啥对不起我的?要对不起也是对不起谢建华(当时罗晓娟再和谢建华谈朋友)。
  罗晓娟脸更红了,声音小的不行:“我把你的裤子洗破了。”
  我连忙回头看我的裤子,一看大惊失色,屁股上一左一右各有一个大洞,白花花的屁股露在外面,我一下明白了为啥我走到哪人家都笑,又为啥我觉得今天凉风习习甚是舒服,原来我光着屁股走了一路(没有内裤,恐怕当时有内裤的知青没几个),我眼见事已至此,怕罗晓娟更不好意思,连说没事没事,这么着凉快着呢,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我露屁股事件一个礼拜后,罗晓娟就出事了。
  云南的雨说来就来,有时候一下就是十几天,下的人恨不得指着天上骂:“草你妈的停停行不行,要淹死人了。”那天也不知道是省革委会的什么干部团要下来检查知青工作,整个农场就搞什么“大干三十天,迎接某某检查团”的动员,所有知青连同病号全部上山抢工,知青们为了“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以便能够争取好的表现早日回城,对这种动员全都不敢怠慢,全体出动上山割胶,当时罗晓娟高烧39度,走路都晃悠,也坚持着上了山。
  那天我们在大雨中割胶割到晚上11点多,一口饭都没吃过,大家全都又累又饿,筋疲力尽,我头晕眼花,实在支撑不住,就坐下来想休息一下。刚刚坐下来,就听见山上一阵巨响,瞬间就有斗大的石块从山上飞了下来。我们连长有经验,立即大叫:“有泥石流,大家快跑!”众人立即往山下跑,我也跟着往下跑,跑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看见一股夹着巨石的泥流从山顶飞速冲下,一阵劲风扑面而来。
  连长又大喊一声:“往两边跑,山坡上!”我早已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往侧面的山坡上冲,结果脚下一滑,就从山上滚了下去,一头撞在一颗橡胶树上,当即晕死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才慢慢醒过来,坐起来之后觉得头疼欲裂,用手一摸,头上黏糊糊的,一看,满手都是血。黑暗中隐隐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尽力答应了一声,没一会,有个人跑过来,我一看是连长,连长冲我大喊:“有人埋住了,快去挖人。”我顾不得头疼,跟着连长就往山下跑,跑到一个较为平缓的地方,看见一帮人正在泥石流形成的堆积物上使劲挖,边挖边喊:“罗晓娟,罗晓娟。”我一听罗晓娟埋里面了,当时一阵急火攻心,又差点晕过去,连忙定定神,扑过去就挖,我的胶刀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我就用手挖,我看见我旁边的谢建华疯了一样用两只手使劲的刨,手上早已鲜血淋漓,我也顾不得他,就用手也使劲的挖,没多久我的手也血淋淋的了。
  我们一连的人挖到第二天天亮,却始终没有挖到罗晓娟,连长一看这么下去其他人也要累死了,就喊我们停下来,说先回去,也没人听他的,大家还在继续挖,又一直挖到中午,连长看看不行,就命令大家必须回去,再找人来想办法。大家只好起身,谢建华不肯走,还在继续挖,两个人把他架起来走,我看到他的手指,骨头都露出来了。
  罗晓娟就这么没了,连尸体也没找到,我们甚至都不知道泥石流来的时候她跑没跑,以她当时的体力,恐怕是没跑两步就被泥石流吞没了。
  连里想给罗晓娟报个烈士,报告上去被场里驳了回来,说一没有拯救国家财产,二没有拯救战友证明,不够格。
  谢建华天天到山上到处挖,就用两只手,人变得疯疯癫癫,后来办了病退走了。
  17岁的罗晓娟为了“大战三十天,迎接某某检查团”送了命,死不见尸。
  96年的时候我到上海出差,到罗晓娟家里看了看,她的爹早已死了,她的妈两只眼睛瞎了,听说我是罗晓娟的知青战友,就跟我说:“你去跟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说,我们家晓娟都下乡二十多年了,能不能让她回来看看我再去,我求求你,你去跟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说情。”
  邻居告诉我说,这老太太疯了好多年了,谁来就让谁去跟毛主席求情,她压根就不知道上山下乡早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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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9 19:24 | 只看该作者
罗晓娟死了,除了我的破裤子什么都没留下,我们为了纪念她,曾经弄了个简易的墓碑,立在她被泥石流冲走的地方,可是山上连降暴雨,又导致山洪暴发,那块碑最后也不知道冲到哪去了,罗晓娟彻底成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而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大家不是琢磨怎么回城,就是琢磨上哪弄点吃的,很快也就忘了连里曾经有个罗晓娟。
  由于连日下雨,山上很不安全,连长也害怕再出什么事,知青的命虽贱,好歹也是条命,再加上检查团也滚蛋了,就让大家暂时不要上山,我每天百无聊赖,蚊子吃多了也需要散个步消消食啥的,就想去看看赵跃进的猪养的咋样,顺便也考察一下食堂的经济状况,了解了解我们吃了上顿是不是还有下顿。
  连长有一次跟我说赵跃进猪养得很好,猪们看到他都服服帖帖,让吃就吃,让睡就睡,因此只只精神饱满,个个膘肥体壮。连长这么说主要是为了证明自己有知人之明,任人唯才,是个好领导,同时也侧面说明一下赵跃进同志虽然出身黑七类,其实是个好同志,迫害橡胶树不是有心为之,而是确实不是割胶的料,如今到了养猪场,果然发挥了社会主义主观能动性,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为边疆的猪做出了自己的贡献。连长这么说我就不大相信,赵跃进这个人我知道,他看见猪不扑上去咬两口就不错了,怎么会乖乖给猪们喂食?我必须亲自去看一看,说不定还能从猪身上占点什么便宜呢。
  先说说这几头猪吧,这几头猪可是农场的至宝,其社会地位仅次于场长,全农场的知青心里除了想念着远在北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其次就是想念着它们了,农场一年到头都是玻璃汤,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一次肉,那么肉从何来?自然是全指望这几只香喷喷肉乎乎的天蓬元帅了。
  我到了猪圈才终于明白了赵跃进跟猪的革命感情,从小到大,赵跃进在家里被我和赵争鸣骂傻瓜,在外面被红五类骂狗崽子,到了云南被又被连长骂笨蛋,如今见到了这些非智慧生活,明显有了优越感,再加上这些猪们从来不会看不起赵跃进,也使赵跃进终于有了认同感。我要说,我五哥赵跃进不论是养猪前还是养猪后,包括后来不养猪了,对谁,都没有对这几只猪那么好过。他那哪儿是养猪啊,他都快把自己都变成猪了。
  那天我到猪圈的时候,赵跃进正跟猪们谈心:“同志们啊,你们应该很清楚当前的革命任务和自己肩负的神圣使命,你们的使命是什么?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把自己养的膘肥体壮,到了年头上,让全农场的知识青年同志们看一看,尝一尝,就知道我赵跃进的本事了。对了,抓紧吃,使劲吃,别给我赵跃进丢人啊,小三花,说你呢,不好好吃东张西望看啥呢?我告诉你啊,你和小四喜的事儿我还在考虑呢,你们还年轻,现在干那事还有点早,你就先别胡思乱想了,抓紧吃吧。”
  我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我认识赵跃进十几年,从来没听到过赵跃进一次说过这么多的话,领我过来的司务长跟我说:“你五哥太厉害了,自从他来到咱们养猪场,这些猪就再也没正眼看过我。”
  赵跃进看见我来了,赶紧招呼我:“小六你过来,看看我养的猪。”
  我捏着鼻子过去,好像没闻到啥臭味儿,仔细一看,赵跃进把猪圈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点都不臭,比我们住的宿舍都干净,那些猪也都很干净,嘿嘿,至少都比我干净。赵跃进跟我说:“小六,你看看,我把这些猪养的多好,你看看,这精气神儿,咱们连长都没我的猪精神。”我看看这些猪,一个个摇头晃脑眉花眼笑,果然神采奕奕,而且个个吃得肥头大耳,说实话,赵跃进养的猪跟我们这些个个蓬头垢面骨瘦如柴双目无神面有菜色的知识青年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山地下,老实不客气的说一句,除了中央文革的姚文远,我再也没见过肥得这么喜气洋洋的家伙。

日期:2008-7-27 23:56:51
  赵跃进看到我的表情,知道已经达到了他预期的效果,就跟我说:“小六,怎么样?你五哥有两把刷子吧?我告诉你啊,养猪这个活可不是谁都能干的,我前面那个知青,你知道他怎么养的?”
  “怎么养的?”我问。
  “这狗RI的遇上点啥不顺心的事就拎条皮带冲到猪圈里把猪挨个抽一顿,还他妈的把自己当革命小将呢。而且还把喂猪的糠啊,泔水啊啥的往外偷,偷出去跟老傣换点烟叶子啥的,把这些猪饿得成天嗷嗷叫,比咱知青都惨。我一来就跟狗RI的干了一仗,差点把狗RI的LUAN DAN捏爆,狗RI的还跑到司务长那告状,说我打他,司务长跑来问我,我跟司务长说这狗RI的偷泔水出去换烟叶,还打猪,我说司务长你看看这些猪饿的,俺们知识青年不容易,一年到头就等这点肉呢,他把猪弄成这个样子,年底还吃个JI BA MAO?再说场长知道了怎么办?司务长一看,回去就抽了那狗RI的两个嘴巴,还说要开批斗会批斗他,这小子吓得跪地上求饶,我看这狗RI的也挺可怜,就求了两句情,司务长就把这狗RI的发配回他们连队了看林场去了。”
  “那这一直就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这些猪跟我可亲了,我给他们每个都取了名,好挨个监督教育,我也从来不打它们,就跟他们说话,你不知道,司务长半年也不来一回,我怕我一个人啥话也不说,回头再把怎么说话给忘了,就没事跟它们说,我开始也以为它们听不懂,后来我发现我跟它们好好地说,它们都明白,一个一个可听话了,你看它们现在,个个心情舒畅,我敢保证,到年底我跟它们说,需要你们做贡献了啊,同志们都等着吃肉呢啊,它们自个就能走到食堂后院去乖乖挨刀,你信不?”
  “你可拉倒吧老五。”我笑着说:“你当你这些猪是革命志士呢?慷慨赴刑场引刀成一快?你还把猪养成精了呢。”
  赵跃进嘿嘿笑着不说话了。
  我又跟赵跃进说:“两件事老五,第一,你这离场部近,来去的人也多,你没事到场部勤打听打听三哥到底在哪,好给咱爸咱妈去个信报个平安,别一天到晚净陪着你的猪宝贝。我问过咱们连队的人,都不认识三哥。第二,你在这养猪,条件得天独厚,给你六弟我弄个猪蹄吃呗?”
  “那可不行,我这猪都是活的,你剁个猪蹄去了,还不得把我的猪疼死过去,再说了,司务长知道了也不得了,这都是集体财产呢。三哥的事我倒可以问问,我托司务长帮我问问,他老往场部跑。”
  “那剁个猪尾巴行不,反正你这猪多,个把猪少条尾巴没人注意,真要有人问你就说猪们内讧来着,打群架把尾巴打没了。”
  “不行,我养它们这么长时间了,谁也没犯过错误,我可舍不得。”
  “我草,五哥,你还真跟这些猪整出感情来了?那到年底杀它们的时候你是不打算一块跟着殉情啊?”
  “说不行就不行,小六,你想害你五哥是怎么着?我告诉你啊,你少打我的猪的注意,我自己饿得两眼放绿光都不舍得碰我的猪一个指头,你也休想。”
  我想想也是,这些猪是全农场知青的心头肉,我不能占这个便宜,只好咽了咽馋涎,看着猪圈里干干净净的猪,再看看我和赵跃进,妈的这圈里最脏的竟然是我们俩,猛然我想起一件事,连忙跟赵跃进说:“老五,你还记得咱们连后山住着个老景颇叫勒刀的吧,这老小子好像养了几只鸡,这个可是资本主义小尾巴,咱们割一只来开开荤咋样?”
  赵跃进一听立马两眼放光,上上下下看看我,好像我就是老勒刀的鸡一样。
  我看看赵跃进,笑着说:“你离我远点啊,你要敢咬我我把你的牙掰下来。我回头看看什么时候有好机会,再过来通知你,咱俩一起行动。”
  “好好好。”赵跃进连连点头,“我等着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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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勒刀是景颇人,生性豪爽,九分厂的人几乎都认识他,就住在后山,儿子儿媳都死了,就留下个小孙女叫黛农,也就15,6岁的样子。老勒刀以前以打猎为生,据说枪法如神,号称景洪第一枪,后来年纪大了,上山打猎也打不动了,就自己养几只鸡,下了蛋就让小黛农拿到边贸市场上去换点吃的喝的,主要是米酒,景颇族人嗜酒如命,一顿不吃没关系,一顿不喝那就是要了他的命了。所以这老勒刀经常喝的醉醺醺的,一天到晚稀里糊涂,估计自己都记不住自己养了几只鸡,但是那个小黛农听说猴精猴精的,而且很厉害,小小年纪经常拿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多少知青惦记老勒刀家的鸡,只不过一怕老勒刀的枪,二怕小黛农的刀,至今也无人能得手。
  景颇人生性彪悍,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斗资批修全不放眼里,以前也有好事的知青组织起来要割老勒刀的资本主义尾巴,其实无非也是惦记老勒刀的鸡,一帮人浩浩荡荡杀到后山老勒刀家,老勒刀当时喝得醉醺醺,拎一把老套筒守在大门口,说谁敢进来就一枪崩了谁,有个知青不信邪,拎着刀就要往里冲,老勒刀抬手就是一枪,这哥们大惊失色,连忙上上下下看看自己,没事儿,回头一看,后面一个哥们晕过去了,原来老勒刀喝得太多老眼昏花,本想给前面这个一枪,结果枪一响把后面那哥们帽子打飞了,这哥们以为自己死了,当时就翻倒在地,众知青一看老勒刀玩真的,发一声喊四散而去,老勒刀自个还在那嘟囔说这枪不行了是咋的?怎么差这么远?那个晕了的哥们从此连后山都不去了。
  所以要拿下老勒刀的鸡,来硬的肯定不行,就老小子现在这枪法,没准枪指着赵跃进,一枪倒把我给崩了。我和赵跃进的方案是,等老勒刀喝的彻底不行了,由赵跃进负责把小黛农引蛇出动,我负责擒杀老勒刀的鸡。
  鸡不等人,说干就干,我找了个大家都去边贸市场赶集的日子,决定就这天动手,当晚我去找赵跃进,把方案大致跟他说了一下,赵跃进有点担心,说让我去引开小黛农,万一小黛农砍死我咋办?我说你一天到晚吹牛B说自己神功盖世,小黛农一个小姑娘你也收拾不了?赵跃进最怕别人激,一听就急了,说别说一个小姑娘,我这神功一出,连长都得束手就擒,这事交给我了。我心想不就“猴子偷桃”嘛,小黛农可是无桃可偷地,我也不说破,要等赵跃进想明白小黛农无桃可偷这件事,恐怕得等动起手来以后了。
  我和赵跃进到了老勒刀家门口,我先埋伏起来,赵跃进就咋咋呼呼的去偷鸡,这赵跃进也确实有两把刷子,嚎叫着就向老勒刀家的鸡窝冲了过去,那动静,别说老勒刀一家,恐怕连山前我们连的知青都听得见。我暗暗好笑,心说赵跃进同志啊,你也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计策果然有效,老勒刀家的门“砰”的一声就开了,小黛农手持大刀冲了出来,赵跃进一见小黛农,翻身就走,小黛农持刀追了出去。我听听小黛农去得远了,屋里面悄无声息,估计老勒刀是喝趴下了,就悄悄现身,几步就窜到鸡窝门口,伸手就捞,窝里面一阵乱扑腾,我一把揪住一只鸡的脖子就给拽了出来,抓住鸡头真准备拧,突然脑袋上被捅了一下,这一下吓得我魂飞魄散,回头一看,一把老套筒正对着我的脑袋,老套筒另一端正是本应喝的人事不省的老勒刀。
  老勒刀笑眯眯地努努嘴示意我站起来,我乖乖站起来两手上举表示投降,老勒刀说:“进去。”
  我走到门口,听见后面有声音,转头一看,赵跃进脖子上架把大刀,哭丧着脸也回来了,后面跟着小黛农,我心说好嘛,全让人给生擒了。
  进了屋,老勒刀让我和赵跃进坐下,问你们干什么来了?
  我心想这还用问吗?我手里还有鸡毛呢,我抬起头说:“勒刀老爹,我们没事过来窜个门看看您老人家。”
  老勒刀说放屁,我在鸡窝里睡觉呢,你们跑那看我去。
  我嘿嘿一笑,心想你们能把我们怎么着?大不了把我们送回连队去,反正老子黑七类,也不在乎多加条罪名,遂不理老勒刀,问赵跃进:“老五,你咋也让人生擒了?”
  赵跃进哭丧着脸说:“别提了,山里面太黑,我跑了没几步就撞到树上了,他妈的撞得我七荤八素,眼冒金星,我回头一看,小黛农已经追过来了,我站起来就想给她猴子偷桃,刚准备动手猜想起来小黛农没桃,就这么一愣,大刀就架我脖子上了,妈的比,我怎么事前没想到小黛农没桃呢,真他妈的够蠢。”小黛农听得扑哧就笑了出来,我抬头看看她,心想这小妞长得还挺漂亮,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
  我又看了一眼赵跃进,心想果不出所料,又被你那破神功害了一把。这时候老勒刀又说我知道你们干啥来的,你们不就是想偷我的鸡吗?还跟我玩心眼调虎离山,可惜你们低估了我老景颇的酒量了。
  我抬头看了看老勒刀说:“勒刀老爹,你知道了就不必问了,反正鸡也没偷着,你看着办吧。”
  老勒刀说跟我耍无赖是吧?你俩姓啥?
  赵跃进说都姓赵,我俩都是赵匡胤的子孙,你小心点。
  老勒刀仔细看了看我们,问:“你们有哥哥吗?”
  赵跃进说我们还有个三哥叫赵卫国,也在云南,可是我们不知道他在哪个农场。
  老勒刀说赵卫国是你们三哥?
  我们说你认识赵卫国?
  老勒刀点点头,回头跟小黛农说,你去杀只鸡炖上,今天晚上我来招待两位小老弟。有跟我们说,我当然认识你们三哥赵卫国,要不是他,老勒刀这条老命早就不知道丢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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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边吃鸡肉,一边听老勒刀说我三哥赵卫国的事。
  赵卫国68年底到了云南,一直在橄榄坝农场七分场种橡胶树,70年云南农场在屯垦戊边的伟大指示下,成立了昆明军区云南生产建设兵团,赵卫国为人耿直,敢作敢当,挺受知青的爱戴,很快成了他们连队的一个排长,他们的连长是个现役军人,叫方喜,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也算是个响当当的汉子。
  可是这位方喜方连长到了云南,很快就找到了比打仗更好玩的事,那就是——强奸女知青。方连长喜欢在橡胶林里面下手,每天装模作样和知青们一起上山出工,到傍晚收工的时候,就说要留下个别女知青谈话,交流学习毛选的心得什么的,很多女知青当时只有14,5岁,什么都不懂,一看连长要留下自己单独学习,自然喜不胜收,乐呵呵的就留下了,这方连长经常带快雨布,就把女知青领到橡胶林深处,把雨布往地上一铺,就和女知青肩并肩坐下学习,学着学着就去解女知青的衣服,女知青害怕,就想跑,方连长吓唬女知青说你敢跑就说你腐蚀解放军,拉你去批斗,还要关起来,还说你老老实实听话,到时候给你办回城什么的,女知青知道连长手里握着生杀大权,他说一句话,你就能回城,他再说一句话,你就能被打成反革命,哪里还敢反抗,只好乖乖的被连长扒光衣服摁在地上强奸。
  这还是开始的时候,后来方连长嫌上山太累,学毛选太麻烦,干脆就在自己办公室里架张小床,到了晚上就挑一个女知青去谈心,一谈就是一个晚上。有个女知青被强奸了以后去团里告状,结果碰上团参谋长是方连长的老上司,竟然被扣上了个“腐蚀解放军,毁我长城”的罪名,四处拉去批斗,于是再也没人敢告状了。至此方连长更加有恃无恐,有时候甚至半夜直接潜入女知青住的茅草房,当着其他人的面强奸女知青。
  赵卫国开始并不知道这些事,直到有一天他们排里的一个上海女知青干活的时候晕过去,下面流了一大滩的血,赵卫国和几个男知青把该女知青送到农场卫生院,大夫说是流产了,赵卫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个男知青干的好事,就问女知青咋回事,女知青也不敢说是连长,就说你别管,是我自己的事,赵卫国也不好多问,只好回农场去,把女知青留在卫生院住院。
  这方喜也是兽性大发,一天晚上竟然跑到卫生院去接着强奸这个女知青,结果正好碰上赵卫国下工来看这个女知青,赵卫国到卫生院的时候,方连长正趴在女知青身上忙活,赵卫国怒不可遏,揪起方连长说原来是你这个畜生,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方连长自恃打过仗,还想跟赵卫国对着练,结果被赵卫国一脚踢断了几根肋骨,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方连长被赵卫国暴打了以后,自知理亏,也不敢声张,就暗中找赵卫国的麻烦,赵卫国平时做人坦荡荡,其他知青自然回护他,方连长也一时抓不到赵卫国的把柄,就这么僵持下来。
  僵持直到老勒刀的出现才被打破。
  老勒刀在山上和小孙女黛农下套子打猎,打到东西就拿到边贸市场上去卖,所谓卖其实就是以物易物,用野物换点生活用品或者是米酒什么的,有一天小黛农不知道从哪捡了一本小册子,没皮没面的,祖孙俩又不识字,老勒刀就把小册子随手放到褡裢里,到市场上卖野物,有个解放军拿了身旧军装来跟老勒刀换,老勒刀记着小黛农想要身解放绿,就跟他换了,这解放军看野物上都是血,怕弄脏了自己的军装,就问老勒刀有没有啥东西给他包一包,老勒刀就想起褡裢里的小册子,抽出来就撕了几页下来交给解放军,解放军看也没看,包起来就走了,解放军走了没一会,赵卫国就来了。
  赵卫国是看到老勒刀背着老套筒,就过来看看,俩人就聊了起来,说起枪啊炮的,赵卫国挺懂,老勒刀就跟赵卫国聊得很投机,赵卫国就告诉老勒刀自己在橄榄坝农场,有空找您老去喝酒。正聊着,那个换了野物去的解放军领着几个人就找了来,领头的正是方喜。几个人看到老勒刀就大喊,就是他。把老勒刀和赵卫国都吓一跳,正琢磨咋回事呢,几个人已经冲了过来,方喜手里抓着几张纸问老勒刀:“这是你的吗?”老勒刀认得那几张纸就是刚才他给那个解放军包野物的,就说是我的,方喜就说把他给我绑起来。赵卫国一看不对劲,拦住那几个人就问怎么回事,方喜把手里的纸伸到赵卫国面前说你看看这是啥?赵卫国一看竟然是毛主席语录,心说不好,这下老勒刀要倒霉,看看老勒刀旁边的小黛农,早已吓得不停哆嗦,赵卫国心一横说这是我给他的,跟他没关系,方喜一听,立即说好啊赵卫国,你撕毁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语录,居心何在?你这是侮辱伟大领袖毛主席,是现行反革命罪行,说着就让人把赵卫国绑起来,赵卫国不甘心束手就擒,抬脚就踢倒了一个解放军,两边就打了起来,赵卫国终究只有一个人,放倒了三个解放军,自己也被打倒在地,方喜等人立即就把赵卫国绑起来,也顾不得老勒刀,抬起赵卫国就走,老勒刀和小黛农吓得啥也说不出来,愣愣的看着赵卫国被绑走了。
  回到山上老勒刀越想越觉得对不起赵卫国,就下山到农场打听赵卫国的消息,有知青告诉老勒刀说赵卫国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到处被批斗,回到农场保卫处还要被方喜等人吊起来打,说现在暂时就关在农场保卫处,过一阵子可能要送监狱。
  老勒刀吃惊不已,没想到几片纸惹了这么大麻烦,心里很过意不去,景颇人做人一向敢作敢当,不能连累朋友,就去找方喜说情,承认是自己撕了毛主席语录,求方喜放了赵卫国,方喜正要收拾赵卫国,根本不搭理老勒刀那套,就把他轰了出来。
  老勒刀回家越想越不是滋味,当天晚上就背着大刀去救赵卫国,到了农场保卫处,找到关着赵卫国的地方,看看外面没人看守,就撬开门锁进去了,进去一看,赵卫国被吊在屋子中间,脸上头上都是血,老勒刀把赵卫国放下来,说咱们赶紧逃,赵卫国看了眼老勒刀,说你等等,一把抢过老勒刀的大砍刀就冲了出去。
  赵卫国拎着大砍刀直奔方喜的办公室而去,一脚踹开门,进去一看,方喜正搂着一个女知青忙活着。方喜听见动静回头一看是赵卫国,跳起来就想跑,赵卫国冲过去冲着方喜当头就是一刀,方喜当即被砍到在地,赵卫国抡起大刀一阵乱砍,几乎把方喜剁成了几段。
  砍死方喜以后,赵卫国和老勒刀逃到山上,老勒刀给赵卫国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天天让小黛农送吃的过去。这边解放军看到方喜死了,赵卫国逃了,立即报告了师部,专门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抓捕杀害革命军人的赵卫国,专案组把老勒刀叫去问了几次话,老勒刀死命不开口,只说听不懂汉话。
  后来老勒刀和赵卫国商量了一下,都觉得总这么躲着不是办法,老勒刀就找在缅甸的熟人,想把赵卫国送到缅甸去,总强过被抓住,抓住肯定是死刑,赵卫国二话不说就越境跑去了缅甸,临走时只跟老勒刀说您老给我家里人捎个信儿,说老三不能尽孝了。
  后来老勒刀听说赵卫国参加了缅甸人民军,那时候有不少知青越境参加了缅甸人民军,投身“世界革命”,这些知青打仗很勇敢,不怕死,有很多做到了营团级的干部,但是全都被国内定性为“叛逃”,再也回不来了。
  再后来,就没人知道赵卫国是死是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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