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室【寿山石、书简中国】二、三、六、七、系列（逐步更新中）

西藏风景 · 发表于 2012-5-3 13:05

“女娲炼石补天”神话见《淮南子·览冥训》：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大羿射日”神话见《淮南子》：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尧命羿仰射十日，中其九日……万民皆喜，置尧以为天子。
传说伏羲推演八卦，夏禹铸造九鼎。这里形容原石有八卦一样的纹理，和九鼎一样的形状。
这两句指该组作品的作者，用超过三年时间找到原石，又用将近六年时间进行构思和创作。
成语“兢兢业业”，出自《诗经·大雅·云汉》，形容小心谨慎，认真踏实。成语“孜孜矻矻”，出自唐·韩愈《争臣论》，形容吃苦耐劳，勤勉不懈。
石斧是远古用于砍伐等劳作的重要石质工具。这里的“斧”和下面的“磬”都与石相关。下句之“斫”，原意就是石斧，后为动词，成“砍、劈”之意，又暗含源自《庄子》之“斧正”典故。这里的“斧”和下面的“磬”都与石相关，以紧扣寿山石。
石磬简称“磬”，是中国古老的石制打击乐器，又为“八音”中的“磬石”音。
“道”乃万物的规则。老子《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庄子·天下》：“大道能包之而不能辩之，知万物皆有所可，有所不可。”“文章”则指所雕刻的纹理图案，同时也指代指“书简”。
《增韵》：石为山骨也。
《小尔雅》：玄,黑也。《书·洪范·五行传》：赤者,火色也。玄为黑色，又指玄妙之理；赤为红色，又有裸露之意。这两句说奇石以黑红为主色调，融深奥和浅白为一体，成就了包容万象的气势和内涵。
寿山石来源传说之一：樵夫陈长寿山中偶遇仙人，应邀与其对弈，所遗棋子化为奇石，后山以长寿名，奇石称作寿山石。

西藏风景 · 发表于 2012-5-3 13:06

翻阅与诠释
——读寿山石组雕“书简中国”

一
寿山石成为艺术收藏品有两种途径：一是寻找到至美的原石，只需略加修整，甚至完全任由“天然去雕饰”，便可大功告成；二是探求原本貌不惊人的原石，慧眼识之，去芜存菁，将它用心雕琢成精美的艺术品。这两种途径都重在寻找，不过前一种是在大自然中寻找，而后一种除了依然要在大自然中寻找外，还需花费更多的心血在原石中探究。
第一种途径显然将越走越窄。以誉满天下的田黄为例，自清乾隆以降，寿山村的水田已被反复翻掘了无数次，如今的田黄几近绝产。另外一方面，田黄也早已价超黄金，动辄以克计算，因此轻易不敢或者不忍下刀也是人之常情。
第二种途径则必将日益成为主流。《礼记·学记》云：“玉不琢，不成器”，琢而成器，说的是人工而非自然的过程。玉既如此，石大多亦然，不妨谓之“石不雕，不成品”。对于一块原石来说，全部依赖于大自然的造化神功，毕竟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幸运；经过人工的雕刻而成品，应该是更为普遍的际遇。璞玉用心可琢成美玉，顽石用心可雕成宝石，盖因所谓“巧夺天工”，本质上指的还是人的创造之美。
具体到寿山石，首先“柔而易攻”本就是其特点，以至于长久以来被公认为上佳的治印和雕刻材料。更巧的是，寿山石之“寿”字，原有“镌刻”之意，例如《医史·李杲传》载：“制一方与服之，乃效，特寿之于木。”说的就是将治病良方刻于木头上面。其次寿山石讲究“依石造型”，有“一相抵九工”之说，但由于如前所述，需要用心雕琢的作品将越来越多，由此可知毕竟“九工成一相”，才是炼石为宝之根本。必须强调：这绝不意味着刀工越繁复越好，相反应该惜刀如金，一刀也不要浪费，更别说徒增蛇足了。这类作品最理想的状况，或者说至高境界，真可以说是“少一分则缺憾出，多一厘则累赘存”，而多与少、去或留的把握，是真正考验创作者——包括创意者和雕琢者文化底蕴和艺术功力的试金石。
米开朗基罗在论及其不朽之作“大卫像”的创作时说：“其实这形体本来就在石头里边，我只是将不需要的部分去掉而已。”米氏面对的是出自阿尔卑斯山脉卡拉拉山的纯白色大理石，其实他所要呈现的，乃存在于脑海里边的成熟构思。而寿山石本身有着远为生动和丰富的个性，同时也更加主动，能用色彩、纹理、形状和质地等各种语言，表达对自身升华为一件艺术品的构思和意见——这也是寿山石具有非凡灵性的一个佐证。而艺术家的创造力，建立在敏锐的观察力和高超的感悟力之上，如此才能和石头对话，并最终理解它，藉此帮它完成华美的蜕变。
因此完全可以说，一件优秀的寿山石雕刻作品，是艺术家和原石本身成功合作的结果。不难想见，这是一个充满艰辛和快乐的过程，如此高达“天人合一”、“物我两忘”层次之尝试，非兼备超人胆略和深厚造诣者必定无从涉及，故要求创作者须具备极为出色的敏锐感觉，和足够丰厚的人文修养。除此之外，显然还需要超强的毅力——“用心”之谓，很大部分用的是“耐心”，因为这个过程，有的竟长达近十年。

　　　　　　　　　　　　　　二
十年磨一剑，大型寿山石组雕“书简中国”终于蜕去最后一层胎衣，翻开了硕大而厚重的封面。创作者巧妙利用其天然肌理而呈现出不同质感，精心梳理其各款色调而焕发出多种光彩，让十二座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寿山石·五彩山秀园”，被“书简” 意象的主线给装订起来，并穿插进商周青铜礼器、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等等具有鲜明特征的文化符号，营造出象征华夏文明源远流长且生生不息的立体图像。
“书简中国”四个字创意深远，颇具气度和力道。在华夏文明的整个推进过程中，甲骨文、陶器、青铜器、竹简、帛、纸等等物件，都曾承载过记录文字的重任，在这里它们被浓缩成“书简”二字，成为文字载体乃至文明记录的代表。同时“书简”二字又有“书信”的意思，写在寿山石上，它便是自然史和人文史联手写就的函件，因此“书简中国”分明又是一份历史寄给现在，又由我们转投给未来的笺牍。而汉末名碑《张迁表颂》在作品中的数次出现，或在展示书法艺术意趣的同时，也表达出一种追求美感的天性和努力：让文字呈最优美的造型，在书简中跳起静默的舞蹈。至于那几片驾风而落的枫叶，则如同岁月艳丽的书签，记忆阅读者波澜起伏的目光，抚平书写者沟壑纵横的容颜。
昔燧人氏钻燧取火，结束了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藉此无量功德，与伏羲、神农一起被尊为“三皇”，“燧石”也成为点燃华夏文明的火源。由此于黑赤相间的石头里燃起的火焰，似乎像漫漫夜空中阳光来临一样无可避免。当然，它具备一种开放性的阐释结构，如诗歌般同时拥有多种解读的可能，你可以视之为对文明失落的警示，也可以视之为对文明涅槃的预言，甚或只取其“红红火火”的喜乐寓意，但只要你真正靠近它，你很难阻隔这凝固的火焰所散发出的光芒和热度，或为它所灼痛，或为它所温暖。
此组寿山石既然名为“五彩山秀园”，黑赤两色之外，自另有黄、白、青诸色点缀其间。在中华传统文化的独特理念中，“五行”与颜色的关系是：土德尚黄，火德尚赤，金德尚白，水德尚黑，木德尚青。故黑赤相杂，也即水火相容。而竹简亦称为 “汗青”，古时欲记事于竹简时，须先火烤青竹，使水分如汗渗出，以便书写，并免虫蛀，遂有此称，然后才有伶仃洋里的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之句千古传诵。因此所雕作品除了含有水木书简，另又含有火焰和青铜器皿之外，石头本身还出于土，经镂刻而成于金，故可谓五行俱备。
于是恰好契合地支之数的这一组寿山石雕，如十二座小山，在自然与人文两大板块的碰撞中昂然隆起，构造出一条群峰体量各异、高低错落有致的微型山脉。昔日帝王印玺、文人镇纸、雅士摆件，骤然间体积膨胀、分量陡升、视角放大，并由俯看抬升成平观乃至仰望。而假若你由此感到了共鸣或者共振，激烈的冲击和碰撞下，心扉洞开，灵魂便与之消除了距离。这种距离，原是把玩与厮磨的距离，也是收纳与结缘的距离，还是了解与理解、认识与相知的距离。

三
细细品读“书简中国”，还可以帮助我们凭一种全新的目光和机会，审视中国文化的一些角落，且屡有收获。譬如“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就未必只拘泥于世俗的阐释，如果把“颜如玉”解读为审美愉悦，把“黄金屋”理解成精神价值，更把“书中”视作一种寻找和创意的空间，则此说何谬之有？又尝闻某种图书或文字具避邪之效，事实上所谓吉祥，还真惟有仰仗于人类的文明，和建立于文明之上的信仰。
这种寻找和发现的意趣，正基于对石头的用心交流。就创作者论，它是和原石的一种平等切磋，却也不免争辩，甚或抗拒，直到妥协，乃至和好，一种理解和默契在这个过程中慢慢萌芽抽穗，发育成熟。这个过程将让你更坚信奇石自有其情绪和感觉，明白何谓万物有灵。因此这些奇石又是大地的盛宴上，一枚枚色彩粲然、味道芬芳的坚果，富含营养，且经得起咀嚼。弥足珍贵的是它们皆不可复制，从外表到内涵，每一块，都是乾坤中的唯一；劈成两块，还各自是留存于世的孤本。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自然对人类已经足够慷慨，但造物从来都需要人们的付出作为保证，毕竟只有刻骨铭心的付出，才会有一以贯之的珍惜。而只要持之以恒地真心付出，创作者与原石的交流，终将进入随心所欲不逾规的的自由创作阶段。于原石上随心所欲地创作，所依赖的自然有扎实的技术基础；随心所欲不逾规的前提，则是真正懂得何者为“规”。从纹理、质地、光泽、形状诸方面细加考察，照耀以智慧和真诚，灌溉以心血和汗水，原石便会如同种子，由创作者把作品培植出来；原石又如鸟笼，让创作者把作品放飞出来。从封闭的城堡中突围出来。从石质的冰川中融化出来。从洪荒的咒语中解放出来。
收藏者和观赏者的参与，是作品最终得以圆满完成的重要一步。这同样是寻找，而且同样是双向的寻找，彼此试探着走向一种被叫做“知音”的身份，和一种被叫做“缘分”的传奇。采掘者和创作者之外，知己者究竟多少，悦己者究竟何在，也是一道引人遐思的谜题。能肯定的只是，参与完成者所得到的，必将超越多少人趋之若鹜的所谓成就感和满足感，而自心中升腾起无以伦比的感动和喜悦。

四
数千年以来，书简既承载着文明的记忆，其本身也是文明的重要构件。而用寿山石做成的书简，此乃有史以来之头一组：开本巨大，页码可观，字数无从计算，出版发行日期为西元2011年。
用心凝视，便看得见工笔写意的画卷；用心聆听，便闻得到唐诗宋词的悠扬。“书简中国”，用组雕形式对华夏文明进行了一次极具个性的勒石为志。
书简既在，则中国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