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虎穿越蓑衣岭---乐西公路行记

aha · 发表于 2009-7-11 19:11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向先辈们致敬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11 20:16

七十年前，是邹荣发陪伴了我成长。为了看望他——我幼年的伙伴，去年，我特意从上海飞到重庆，先寻访到我家在重庆居住的故居——曾家岩（就在周恩来故居的后面）。
然后，邹刚亲自开车陪送我到南江县。

我一定要到邹荣发的墓地去看看他，让他也看看我。
我要让他知道：我没有忘记他，我仍然和儿时一样依赖他。
让我紧靠在他的墓前，陪伴他一会，以报答他对我的陪伴。
我在他的墓前倾述对他的感恩之情，不禁失声痛哭。

我对邹刚说：下次整修墓地的时候，请你留个位置，我要亲手栽颗树。我要用自己栽的常青树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我对邹刚说：我这一生还有个愿望就是重走一次乐西公路，我想看一看父亲修的路，重温一下儿时居住的富林的情景，看看乐西公路工程的艰难险阻。
我还对邹刚说：富林是你爸爸照顾我的地方，也是他和我家结缘的地方，希望和你一起走一遍。

邹刚没有忘记这件事，上个月，他打电话来问我：去乐山的事情怎么样？何时成行？

我多么幸福：
儿时有邹荣发伴我、护我
老时又有邹刚陪我、护我！！！

[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7-11 20:26 编辑 ]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11 20:49

修建乐西公路的艰险不仅仅在于自然环境的恶劣，更在于地方恶势力的横蛮阻扰。

我父亲主持的二个路段，在施工中牵涉到征用的土地是一些恶霸或土财主的范围，那些势力是容不得一丝一毫侵犯的，他们自持天高皇帝远，简直比土皇帝还凶狠。

赵国明写道：张佐周就因征地征到某恶霸姨太太的产业而险遭不测。
（张熹注：修路征地涉及羊司令三姨太的田产，造成轩然大波）

我母亲亲笔写道：“乐西路完工的前几个月，隔着流沙河，离我们不太远的四总段段长赵国栋是爷爷的同班同学，晚上土匪把他绑在桌子脚上，抢走了钱财。
消息传来，爷爷不惧羊司令，与他说明情况，恶霸不敢得罪国家gov-ern-ment人员，三天后，把哪个抢劫土匪的耳朵割下一只，和所抢钱财完璧归赵”。

[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8-23 16:41 编辑 ]

快刀手 · 发表于 2009-7-12 10:42

希望早日助您老完成心愿！

[ 本帖最后由快刀手于 2009-7-12 10:44 编辑 ]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12 18:02

《耳朵门》事件是一场较量。
一方，是以羊司令为首的土匪 VS 另一方，乐西公路的建设者。

是羊司令先发难，挑起这场事端。
羊司令是个没有领教过世面的荒山野岭里的土匪头子。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智取威虎山”这个戏剧，羊司令就是“座山雕”式的土匪头子，称霸一方。

但是，羊司令不仅仅是土匪，他有公开的社会身份，他被刘文辉委为宁属清乡司令，川康边防军司令。所以，他既是兵，又是匪。
他还是黑社会的头头——袍哥大头目。
这个羊司令在红军长征的时候，率领汉夷(彝)民团驻守富林，企图以天险大渡河扼杀红军于长征途中。

这次，羊司令嗅到了金钱的味道，他打听到乐西公路有银响，就像饿狼嗅到血腥味，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

他经过一番筹划，他不敢贸然直接侵犯富林办事处，就把目标锁定在隔着流沙河的四总段赵国栋段长。

土匪的语言很清晰：我只劫财，我不伤人。我把人绑起来是一个威胁，告诉你：我可以轻易要了你的命！
这就是《土匪文化》的语言。

没有想到，我父亲不畏惧这个没人敢惹的羊司令！
羊司令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敢找上他的门来。

作为一介书生的父亲为了维护乐西公路的正常建设，为了维护正义，他胆敢只身闯虎穴。

父亲容不得修路钱款被侵占。（平日里，我们做功课的时候，他不许我们用一张公家的纸张，或者一个信封）
他不像杨子荣那样是个训练有素的侦查员，身后又有大部队的支援。这样的文人书生敢登门拜访羊司令吗？

且看：
1937年芦沟桥事变，他请缨去石家庄前线抢修公路——抢修石家庄至沧州，至德州、至保定，及保定至柳林四条军用公路。民工就地动员，器材就地设法，尽管日本飞机不断轰炸，但包括老百姓都没有人害怕，仅用二十多天时间，四条公路便初俱规模。

父亲说：一次，一架日本飞机对准他俯冲下来，机关枪对着他扫射，他的后面是一堵墙，没有退路，无处可藏，面对日本飞机的机枪扫射，子弹在身体的前后左右开花，也没有退缩过。

他在上前线抢修军用公路时，曾经在一张照片上题写了这样一句话：“从容就义乃文天祥之流也”。

连穷凶极恶的日寇鬼子都没有畏惧，难道今天就害怕你这个小小毛贼。

他正气凛然，义正言辞地对羊司令晓之以理，以救国大义，以民族大义开导这个土匪头子。

公路泰斗赵祖康的诗里有一句话：“开边须筑路 救国仗书生”。
在民族存亡的紧要关头，书生有责，理应奋起担当救国的重任。

他们以自己的专业开边筑路，以实现爱国抱负。
这句诗，最精炼地概括了我们中国的“公路文化”精神。

“土匪文化”遇上了“公路文化”。
常人看来不可一世的羊司令，在这场PK中，彻底败下阵来。

你们看，土匪的认输和道歉的方式，又是如此的独特：“把哪个抢劫土匪的耳朵割下一只，和所抢钱财完璧归赵”。

土匪语言表示，先要给自己留足面子：这件事情是手下的小啰啰干的，不能让羊司令脸上无光，然后割了一个替死鬼的耳朵，算是赔礼道歉，再归还钱财。

这是标准的《土匪文化》！
这种赔礼道歉的方式：割个耳朵给你，你消受得了吗？

土匪以这种方式表达了对父亲的畏惧和钦佩！

这个欺压百姓的羊司令的名字叫：羊清全

羊清全：即羊仁安，汉源人。民国初任川边军旅长，占据宁属，被刘文辉委为宁属清乡司令，川康边防军司令。1928年回汉源，仍以其西康袍哥头子身份，干抑地方事务。刘文辉在建省后不得不委为宁雅边境联防司令。1949年8月，他去陕西汉中向胡宗南讨得一个暂编13军军长头衔。50年元月初，他和唐式遵、尹昌衡、罗子洲等袍哥大头目到西昌投靠胡宗南。西昌解放前一天逃走，后在小相岭被俘获。

地方势力派

民国十五年(1926)，川边屯垦刘成勋(刘禹九)委任第16混成旅旅长羊仁安(羊清全)兼川康边防军副司令，率6个团18个营进驻宁属，接管各县政权。

　　民国十六年(1927)，刘成勋部被川军24军刘文辉吞并，羊仁安成为刘文辉部属。宁属转而成为24军的防区。

　　民国十七年(1928)，刘文辉委任羊清全为第11旅旅长，兼宁属清乡司令。

　　民国十九年(1930)，刘文辉为管理宁属各县民政，在24军军部设“宁属整理委员会”，委员会驻地西昌，委员长冷薰南，委员6人，委员会下设3个科负责具体事务。

　　民国二十一年(1932)刘文辉委任刘元璋为雷、马、屏、峨屯殖军总司令，羊仁安为副总司令。刘元璋率军由雷波移驻西昌，司令部设在西昌考棚(今西昌大礼堂)。宁属整理委员会移交司令部统辖。刘文辉24军军部设“川康边政处”，统辖川康边政事务。又于西昌设“宁属财务税收统筹处”、“征收局 ”、“垦务局”，统一管理宁属地区财政税务和屯垦事务，宁属整理委员会无形中被取消。

袍哥会是清末民国时期四川(包括现在的重庆，以下相同)盛行的一种民间帮会组织名称，在其他地区被称为哥老会。袍哥会发源于晚清，盛行于民国时期，与青帮、洪门为当时的三大民间帮会组织。袍哥一般都不以此为职，但也有少数组织者或骨干以此为职业。还有一部份乡镇山区的袍哥会完全就是绿林作风，占山为王，以抢劫为生，这一类被称为浑水袍哥，另外那些不搞盗、抢等以武力掠夺他人财物的袍哥被称为清水袍哥。

[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8-24 09:31 编辑 ]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12 19:54

羊司令这样的土匪司令，在我父亲面前不得不折服。
.........
父亲的不畏强暴，还表现在解放后的一次和苏联专家的辩论中。

同济大学路桥系主任杨佩昆教授说：“1956年，在同济大学城市建设系苏联专家都拉耶夫教授的一次学术报告会上，他对上海采用泥结碎石作为沥青混凝土路面基层的传统做法提出了批评，建议改用苏联惯用的水结碎石基层。

嗣后，张总举手起立沉稳地说：“我十分尊重苏联专家，十分尊重苏联的先进技术，但我也尊重科学。”然后侃述了上海采用泥结碎石的道理和经验，以及不采用水结碎石的道理。一席有礼、有理、有节的讲话，不但获得在座同行听众的钦佩，也博得了苏联专家的赞赏”。

要知道，那个时侯，对待苏联专家的态度是个政治问题，只要对苏联专家有一点异议，就要被扣上《反苏》的大帽子，以致打成右派的比比皆是。

在那时的政治高压下，站出来和苏联专家辩论的勇气和智慧，绝不逊于向羊司令讨还真理。

[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8-23 16:57 编辑 ]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13 13:45

修建乐西公路的艰险更在于某些地方官僚从中大发国难财。
如果说羊司令是一头见钱眼红的饿狼，那么一些地方官僚就是一群披着羊皮的恶狼。在这个从来没有人过问的偏远山区，突然中央gov-ern-ment拨款修筑公路，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来了，大发国难财的机会来了，争先恐后，一涌而上都来争夺这块工程款项。
这帮官僚就是冲着这块肥肉，不顾一切而来争抢。

据洪丹先生发表在“凉山文史资料选辑”的文章：《乐西公路史料抬遗》中记载：
“难中之难还是国民党gov-ern-ment的腐败。中央有关部处的一些大官小员根本不顾国家安危、民族命运，把乐西路工程当做财源，勒索不遂就百般刁难。军委西南运输处长宋子良甚至把乐西路急需的爆破材料也扣下来。最使赵祖康痛心疾首的是，蒋介石下死命令后，财政部却迟迟不肯拨款。以至南线无法开工，逼得他只好去重庆找上海银行董事长陈光甫，以个人名义贷了几百万元现钞．又找中央航空公司包了一架飞机把钱赶运到西昌才解了难题。
　　地方gov-ern-ment的官员更象群群饿狼，疯狂扑向乐西路这块肥肉，地方豪强以及奸商、袍哥尽都想趁机大捞一把。地方派出的民工管理人员，大小包工头则丧心病狂地克扣压榨老实巴交民工的血汗。
　　即使是奉旨督修的成都、西昌两行辕也借公路之名设立了一批不干实际工作的机构，安置了大量亲戚故旧。闲散冗员。如川境的民工管理处、民工督工专员办事处、民工工粮储运总队部、彝民筑路司令部、成都行辕石方工程总队；康境的省民工管理处，各县征工筑路委员会、行辕稽察组、粮料管理处、驿运处、边民筑路政治指导员室、石工队、行辕北段督修司令部、南段督修司令部、富擦段督修专员办事处，卫生专员办事处、交通警备队等，所有这些临时机构一切开支都强迫列入公路预算开支”。

赵祖康之二女儿赵国明写道：
“大量的公款都进入了一伙国贼民蠹的腰包。民工死亡数更高得惊人……而死者的抚恤金都有黑手掠夺攫取，仅西昌一个工程处长就鲸吞了七十万。工程技术人员生活艰苦且不说，有时还得自己掏钱请地方势力吃饭，求他们少捣乱多关照。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位权贵，威胁便接踵而来。张佐周就因征地征到某恶霸姨太太的产业而险遭不测。大环境如此恶劣，被领袖手令的紧箍咒狠狠缠住的父亲还不得不拼死赶工，否则性命难保。最令人痛心疾首的是，财政部还隔岸观火，迟迟不拨经费，逼得父亲只好以个人名义向一位银行家贷款，才使某些路段得以开工。
《赵祖康传》中说：“一批充满爱国热情与抱负的科学家、工程技术人员，带领十几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民工，顶严寒，冒风雪，没日没夜地奋战在崇山峻岭间，累得个个衣衫蓝褛，人模鬼样，其境况之惨烈，令人不敢直面。”

为了取得地方上对修筑乐西公路的配合，“最高统帅”蒋介石令西昌行辕主任张笃伦督修。
就连直接“奉旨”承担督修的张笃伦，不仅不配合协作公路建设，却借公路之名设立了一批不干实际工作的机构，安置了大量亲戚故旧。闲散冗员……，所有这些临时机构一切开支都强迫列入公路预算开支”。

这个张笃伦到乐西公路建成的时候，还上书蒋介石控告赵祖康贪污，搞出一场闹剧来。

[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8-24 09:38 编辑 ]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13 14:15

修路的钱到那里去了？

据《乐西公路史料抬遗》的资料说：

　　据赵祖康说，乐西路造价之高，为中国公路史所罕见，(民工死亡之多亦然)。在抢修滇缅路西段548公里线路时，中央只拨了300万元(据后来任川滇西路工务局副局长的徐以枋讲只有200万元)，每公里造价为0．6万元。乐西路略短，但初次预算就比滇缅西段高一半，施工中由于物价上涨，在两年半(1939．10一1942．3)内就调整了六七次，1942年3月工程处撤销时，实支工程费达9571万元．而工程并未全部完工．加养护费448．5万元，总支出达1．002亿元。每公里造价高达18．23万元。如按工程处调整后的土石方单价加各种辅助费，造价再高也不应超过每公里4．8万元。

糜费虚耗的钱都填了贪官污吏腰包，或被各种蛆虫吸吮了。

[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7-13 14:21 编辑 ]

快刀手 · 发表于 2009-7-19 09:58

腐败的国民gov-ern-ment，可见当时修建乐西公路的艰辛！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20 10:17

据《乐西公路史料抬遗》一文的作者洪丹先生测算：“如按工程处调整后的土石方单价加各种辅助费，造价再高也不应超过每公里4．8万元”。可是实际情况是：“每公里造价高达18．23万元。”
……
工程造价超出预定的近四倍之多，而民工所得的工资又是多少呢？
我们可以参照《中国公路史》第一册第342页，西南公路公路处工人工资表，规定：石工的工资为32-34元。
《四川公路交通史》上册第149页载：西昌行辕电请四川省gov-ern-ment……规定民工土方单价，每立米0.18~0.20元，软石方每立米0.23~0.25元。
那么，民工实际上能够得到多少工资呢？——根据《四川公路交通史》上册第150页载：乐西公路“限定民工每人每日只主食玉米一斤半”。
修建乐西公路的民工实在太可怜了！他们不仅仅劳作幸苦，还随时有生命危险，可是他们应该取得的工资却被剥夺。那么繁重的劳动，每天只有主食玉米一斤半！！
据郭增望的回忆：民工的待遇以实做工程数量计价，两省各自规定计算办法。西康省规定普通土每立米为零点二元，坚隔土每立米为零点二五元，雨天津贴每天为零点一元，旅费每八十华里每人为零点二元，此外，规定工棚费每人零点八元，麻袋费每人零点二元。开工后粮价日涨，无法维持固定的方价，几次调整，最后普通土每米为零点八五元，坚隔土为一点二五元。彝族民工另发酒浆费和额外奖金。　　征工时，工程处先预付一部分工款给各县作购买粮食等费用，以后照实做工程收方结算。但在国民党统治下，地方上的官老爷都是骑在人民头上的地主恶霸。各联队发放口粮与小伙都要克扣，民工实际上得不到规定的待遇(据原西康省参议会议长胡恭先先生讲，国民党筑路官僚贪污中饱的，仅兼西昌工程处长杜履谦即鲸吞民工死亡恤金七十万元。他为此向刘文辉提出检举—编者)。有些县征集了一批老弱民工，做不到定额，以致吃饭都成问题。另外，工粮有时运不上，用包谷、土豆代大米，伙食差。 (西昌《建宁报》对此曾大量揭露，激起公愤，地方人士曾组织了一次清查账目，发现不少贪赃枉法的事—编者)民工衣服单薄，山上寒冷多雨雪，住的工棚又不蔽风雪，每天要做工达十小时，民工莫不怨声载道。

……
《四川公路交通史》的数据称：乐西公路督修司令月薪240元，另办公费300元，支队长月薪160元，另办公费60元。
……
而工程技术人员的情况则是：“一批充满爱国热情与抱负的科学家、工程技术人员，带领十几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民工，顶严寒，冒风雪，没日没夜地奋战在崇山峻岭间，累得个个衣衫蓝褛，人模鬼样，其境况之惨烈，令人不敢直面。”

我们记得蓑衣岭上有一块《蓝缕开疆》的纪念碑：
《现汉》：“［褴褛］（衣服）破烂：衣衫～。也作蓝缕。”《新华》《辞海》均以“褴褛”为主条。《说文》释“褴”为“无缘衣”；释“褛”为“衽”。段注：“衽者，杀而下者也。故引申之，衣被丑敝，或谓之褛裂，或谓之褴褛。”此为联绵词，词无定字，除上述两种形式外，还有“（衤加蓝）缕”“（衤加蓝）褛”“繿缕”等书写形式。

《筚路蓝缕》
筚路蓝缕，读作bìlùlánlǚ。语出《左传·宣公十二年》：“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意思是说驾着柴车，穿着破旧的衣服去开辟山林。筚路，指柴车；蓝缕，指破衣服。后来人们用筚路蓝缕，形容创业的艰辛。也作荜路蓝缕（bìlùlánlǚ）。

筚，读作bì。形声。从竹，毕声。本义：用竹子编成的篱笆。现指用荆条、竹子等编成的篱笆或其他遮拦物。
荜，读作bì。形声。本义：用荆条竹木之类编成的篱笆
张之洞曾题写过：“布衣兴国，蓝缕开疆”。言少意赅，一语双关，表现了张之洞通过兴办实业振兴国家的宏愿。

如果不理解乐西公路修建时的背景，怎么能够体味出赵祖康先生以简短的“蓝缕开疆”四个字，深刻地描绘出修筑乐西公路的无限艰辛呢！

以如此少的字，概括出筑路的艰辛，表达如此深邃丰富的内容，古今罕有也。

[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7-21 11:01 编辑 ]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20 11:22

《四川交通公路史》记载：
本线路沿线层峦叠嶂，险工多处，艰苦异常，个别技术人员在测量中不辞而别，有的认为此路难以修通。然大多数工程施工人员，基于抗战救国的热忱及事业心，“或精思殚虑，定策于图籍之上；或戴月披星，奔走于雨雪之下；或凿坚攻险，攀援于悬岩之间，血汗交迸，不畏艰险。”岩窝沟绕沟路线6公里，在悬崖绝壁上开凿半山洞路段。有一处须深挖33米的高岩，工程最为险峻，数千员工不分白夜，努力趱赶，有人在悬岩上书写
“用我们的血和肉，填满岩窝沟。”
热情磅礴，令人感动。岩沟两岸，终日炮声不绝，山鸣谷应，灰尘冲天，有一工务员不幸被爆破气浪冲下深沟，粉身碎骨，还有39名工人先后坠岩身亡。
……
11分段段长蒋郁文慑于限期，操劳致病，仍带病工作，终于一病不起。
在宰牛坪施工的越嶲民工衣着单薄，又多因吸毒体弱，不胜劳累和高寒气候的侵袭，病死者甚多，白骨遗野。
菩萨岗工程虽不甚艰巨，但由于气候恶劣，工人患病，死亡者亦多。

据《中国公路史》第一册，313页记载：
施工中，常遭日机轰炸，同年（1940年）8月19日，乐山被炸，帮工程司沈瑾芳全家四人及监工员贺兴书、范国鼎惨遭炸死，为抗战捐躯。

[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7-21 10:56 编辑 ]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20 11:58

乐西公路施工之艰巨，犹如《战运月刊》第一期，所描述：
沿岸峡谷峭壁，大小火铗，岩窝沟，望乡台及铁寨子等处，岩陡沟深，湍流激鸣，惊心动魄。蓑衣岭、菩萨岗气候恶劣，地处荒僻，工人视为畏途，至为艰险。

不仅仅施工条件极其艰难，《四川公路交通史》云：
本路因环境艰苦，所遇困难有：

第一，沿线土石方数量特大，因人口稀少，征工困难，技术工程的发包，也不易办。

第二，工粮与运输工具两局俱缺乏，工粮有的从四百里外运入，在施工劳力十分紧缺的情况下，还需再动员数千人从事运输。
郭增望回忆道：当时全路已调集了十余万人，粮食、钢钎、炸药等的运输供应十分紧张。各总段工人断炊、停工待料的告急电报，一日数起。为了粮料运输，赵（祖康）白天与各方打交道，每晚开会研究工作常达深夜。当时以蓑衣岭、岩窝沟到马烈和洗马沽到菩萨岗等段，地处僻远，工程艰巨，且开工较晚，粮料供应线又长，最为紧张。

第三，本路高程差距过大，为当时国内公路之冠。山岭既高，盘山工程艰巨，受气候季节影响，为施工中难以排除之障碍。

第四，米价上涨，影响甚巨。

[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7-20 19:00 编辑 ]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20 12:45

当年亲自参加修建乐西公路的郭增望工程师这么回顾工程的施工情况：

下面记述几个有代表性的工程施工情况：
　　(1)蓑衣岭
　　由于工人和粮料运输的关系，一九四0年十月初，才集中了民工与石工二万人全面动工。这样多的工人，住宿与给养都成问题。山上搭了二百多间临时工棚，勉强解决了住宿。每天所需粮食达四万斤，连同材料工具等都需从乐山运入。据当时统计，大约每三个人做工就需要一个人运输给养。
　　由于蓑衣岭气候恶劣，工人衣服单薄，工棚简陋，赶工紧张，兼之给养不足，冻死、病死的人数占全路最多。我在一九四一年二月中旬过蓑衣岭时，大部民工已回去；但在路边山坡、山沟中，见到不少新冢和残骨，感慨甚多。

[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7-21 10:39 编辑 ]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20 12:46

(2)岩窝沟
　　岩窝沟因为地处荒僻，施工困难，包商均不愿前往，开工较晚。直到一九四0年十月中旬，才由石工第一、二两个大队前往施工，十一月到齐了三千名石工。
　　工人们白天黑夜紧张地劳动，但是住的是不蔽风雨的草棚；粮食要从富林运去，有时大米供不上，用杂粮代替，更谈不到什么小菜和油水了。我在二月中旬过岩窝沟时，几千工人仍在紧张地开山，人都要攀石爬行，更谈不上走汽车。工人们反映，试车时为了通过一辆汽车，清理路基，花了很多的劳力。分段长郑彤文说在施工中，工人、技术人员死伤不少。有四十多名工人坠崖身亡(西昌民工被强行分担此全线最艰险工段，因而死亡最多—编者)，一九四0年底未能打通时，总段长华敬熙受到记过处分。

[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7-21 10:35 编辑 ]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20 12:46

(3)大渡河渡口与大渡河桥
　　大渡河在农场附近折向东流，河床陡峻，水流汹涌。一九四0年在农场下游六公里的八牌设置临时渡口，该处河身平直，河宽二百米。在一九四一年二月十一日试车时，顺利渡过了汽车。
　　一九四一年七月，全路大雨。行政院康昌旅行团来路视察。七月二十八日，总工程师孙发端、帮工程师涂卓如到渡口，首次用纤摆办法试渡。
　　大渡河桥位勘定在农场过河。该处河宽仅一百米，两岸都是岩石。但水深流急，河中无法建造桥墩，必须采用单孔大跨径桥梁。我们设计时考虑到当时材料与施工设备的具体条件，采用了跨长一百一十米的悬索桥。桥宽四米，能通行一辆十吨汽车和其他人群。钢索在一九四0年春向美国定购了十一圈(当时考虑设计十五吨标准卡车载重的需要)，但货到仰光时，太平洋战争爆发，仓库遭日本飞机轰炸，损失了钢索四圈。经抢运主索七圈、工作索二圈到达工地。当时一般钢料也很困难，吊杆利用峨眉河桥剩余竹节钢，由武汉大学加工成眼杆；其他钢料都是重庆制造的。此外尽量采用本地材料，如桥台、桥塔用石砌，加劲桁架和桥面用木制。该桥在一九四一年三月开工，因施工安排不及时，北岸桥石基础被江水淹没，无法施工。一九四二年初，我接任大渡河桥工所主任，再布置继续施工。大渡河桥的跨长仅次于当时国内最大跨径的滇缅公路澜沧江桥(一百三十五米)，但施工力量与材料供应，均远较澜沧江桥困难。我们日夜抢砌桥台，不到三个月，完成了石砌桥台、十几米高的桥塔、嵌在岩石中的混凝土锚碇。七月八日开始架设钢索，六天完成了十四根主索的架设。随后用土法自制木吊篮安装八十二根吊杆，十七日开始从两端上横梁和木桥面，二十日桥面铺装完成。在此同时，完成了北岸六公里的接线和一座桥梁。八月十日开始安装加劲桁架，一个月完成；其他附属工程，九月底全部竣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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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7-21 10:33 编辑 ]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20 13:26

修建乐西公路的决定出自国民党的最高领袖，他如此急吼吼地想早日建成这条路——原来，他想利用这条路来逃命！

赵国明这样写道：
从四川省乐山通向当时的西康省西昌，需要深入中国大西南地势险峻、荒僻贫穷、极度闭塞落后的地区，按照当时的国力人力物力财力，要建设这样一条公路简直是异想天开的荒谬之举，加之还要让腐败透顶的川康两省地方gov-ern-ment来督办，对主持建设的工程人员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而蒋介石一意孤行坚持修建这条公路的真正目的则众人都心照不宣：他已经对能否继续在重庆苟且偷生没有了信心，准备日后一旦重庆不保，就向西昌撤退，甚至已打算把那里作为新的陪都。因此，蒋介石亲自过问，发下了极其严厉的手令――逾期如不能修通，将“以贻误军机论处”。下手令的时间在1940年春，当时工程开始才数月，而完成期限定在1940年底，这就无异于将成千上万的工程人员和被强行征来的民工们驱向鬼门关。

是的，本来是国民党中央交通部直辖建设的乐西公路，荒唐的蒋介石却要四川和西康两省的两个行辕来督办，为公路建设再增加人为的困难，简直荒谬之极！这就无异于将成千上万的工程人员和被强行征来的民工们驱向鬼门关。

用赵祖康的话来说：盖成路之难，有非言语所能形容者矣。呜呼！

[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7-21 11:13 编辑 ]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20 13:26

蒋介石先后下了两条手谕：
到1940年1月，中段高山深谷间路段还在复测，而蒋介石即严令交通部：
“乐西公路务于本年12月完成，否则照军事违命误期论罪”。

时隔两月，即当年3月，蒋介石又下手令：
“乐西公路务于本年6月底以前完成。其筑路进度须于每星期详报一次，所筑各路之工作，应以此路为中心，其它公路不妨暂缓”。

可见，修筑乐西公路的紧迫性。
也可见，修筑乐西公路的工程技术人员的身上承担着多么巨大的压力。

国民党当局不仅不对工程技术人员予以关心，反而施以高压。到1940年底，乐西公路怎么可能打通，为了挽回蒋介石的面子，一定要找个冤头来替罪，拿什么人开刀？不可能是当局或地方官僚，只有知识分子好欺侮。

1940年底，以未能按时打通乐西公路为理由,将总段长华敬熙予以记过处分。
蒋介石说的：“乐西公路务于本年12月完成”，如果不能完成，则“照军事违命误期论罪”——什么意思？就是要“砍脑袋”。

如今，这么艰巨的工程，拼了性命也完不成的，恐怕是好歹求情，才免了这一刀之罪，落得“记过处分”。

简直是颠倒黑白，明明是身负最最沉重任务，操劳在艰险工地——岩窝沟的技术人员，反而落得处分，这是多么黑暗的社会！
那里有理可讲！

请你设身处地为工程技术人员想想看，如此艰苦卓绝的环境，如此舍身为国的抗战热忱，却得到“处分”的下场，
寒心！

寒心！！

寒心！！！
让我们记住这位公路工程专家——华敬熙。
他是江苏江阴人。1931年毕业于中央大学土木系。曾任国民党交通部乐山西昌公路工程处第三总段总段长，交通部公路总局督察工程师、第—国道勘测队队长。
建国后，历任苏南交通管理局镇江分局副局长，交通部第三设计分院、交通部第一公路工程局。交通部公路勘察设计院副总工程师。对公路选线有丰富经验。曾参加汉中重庆公路、乐山西昌公路等建设，并主持红冷(甘肃红柳园至青海冷湖)公路、中尼(泊尔)公路国内段的勘测、设计工作。

向华敬熙先生致以敬意！！！

[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7-22 13:54 编辑 ]

快刀手 · 发表于 2009-7-20 18:12

这段历史真的鲜有人知！再次感谢张老先生的帖子！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21 09:57

以未能打通乐西公路为理由,予以记过处分的华敬熙，是第三总段的总段长。而第三和第四总段恰恰是乐西公路施工最艰巨的路段，这两个路段正是我父亲张佐周亲自管辖的路段。

第四总段长赵国栋被土匪羊司令抢劫，我父亲虎胆闯匪穴，智斗羊司令，威震土匪头，迫使他退还掠夺的公款，再搭上一只“耳朵”赔礼道歉。

这次，轮到第三总段长华敬熙蒙受不白之冤，我父亲能够去向蒋介石讨还公道吗？
即使我父亲面谏委员长，晓之以理，蒋委员长会像杨司令那样认错吗？——绝无可能！！！
堂堂委员长，其品性连一个小小土匪不如！

明明是一条公路建设，你一个一国之君却要连下两道圣旨，不是在仿效十二道金牌逼杀岳飞吗？
明明是一条公路建设，你一个一国之君却要以军法论治，连军民都分不清！
明明是一条公路建设，你一个一国之君根本不懂工程所必需的建设周期，一下子“年底完工”，一下子“三个月完工”，明明是自己在瞎指挥，到时候，你还要拿工程技术人员开刀示众，岂不笑话！
你一个一国之君根本不懂用人之道，在工程最紧张、最关键的时候，却严厉处罚最艰险工段的负责人，赏罚不明乃是兵家大忌！
委员长呀，你这么下去，还能得天下人心么？！
你的天下还能坐得长么？！

……
我父亲挽救不了华敬熙，我父亲知道，这个处罚实际上是冲着自己来的，是给点颜色警示自己的，更是告示赵祖康的。

对于蒋介石严厉的手令以及地方长官的横蛮干涉，赵祖康仅仅用了“温旨屡下，慰勉有加”八个字表述。

这是什么胸怀?
这是“造路君子”的博大胸怀！
.........

可想而知，我父亲当时是什么心情，赵祖康先生是何心境！

我父亲张佐周和赵祖康对这条公路建设只是这么描写：“其困难远远超过了单纯公路工程”。
赵祖康之女赵国明这样写道：“无论是父亲还是张佐周的叙述，都努力克制感情的流露，避免是非的议论，他们只能将长痛深埋心底。作为中国的首席公路专家、乐西公路的总负责人，父亲最清楚，由于政治腐败，征调劳工竟恶化成了强迫性苦役，救国工程也蜕变成了害民工程”。
……
父亲无言以对。
父亲仅仅说了一句语重心长的话：“乐西公路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三年！”
父亲一生中再也绝口不提这段心酸的往事——只将长痛埋心底。

多不幸！从我父亲那里湮灭了多少宝贵的资料。（与之对照的是，我父亲一提到西汉公路时，就绘声绘色、滔滔不绝。陕西作家协会副主席王蓬采访父亲以后，写了一篇长篇纪实文学“功在千秋”）。

[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8-23 17:00 编辑 ]

xizhang1999 · 发表于 2009-7-21 10:17

路魂

赵祖康和张佐周合影

[ 本帖最后由 xizhang1999 于 2009-7-21 12:35 编辑 ]

驾虎穿越蓑衣岭---乐西公路行记

乐西公路——我生命的摇篮（富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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